☆﹀╮=========================================================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综武侠]江湖不见 作者:衍之枫城 作为程序猿, 秦筝一直认为自己主宰着每个人物的生杀大权, 当然那是在游戏的世界里。 然而,当他突然从食物链的顶端跌落, 从食人者变成了敌人眼中的猎物。 他决定要重新爬回世界的至高点! 我们的目标是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扫雷指南: 1、本文架空,不是快穿,没有系统。只有一个主世界,因此各种人物的出现完全没有时间逻辑性,请看文的亲们不要按原作考据,谢谢。 2、CP已定,人物可能会有OOC,如有不适,请直接叉,鞠躬。 3、完全是脑洞大开的YY产物,金手指如果粗过大腿,请不要介意。 4、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内容标签:武侠 穿越时空 江湖恩怨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筝 ┃ 配角:武侠众 ┃ 其它: ☆、第1章 天山 ?  落日,没有一丝的温度,落上天山的雪。白茫茫的雪原,然而此刻却被染上了刺眼的血红。   满目鲜血。   一场杀戮,一场没有任何反抗的杀戮。倒在雪地中的,不乏曾经叱咤江湖之人,可依然不敌这一场厮杀,横七八竖地摔在地上,没有一点气息。   红色的雪中,一个白衣男子,拄剑?哦不,是拄一根白竹而立,苍白的脸色,衬着他一双眉目姣好,若白雪细腻,独独一双眸子,泛着阴翳的森寒。   “哼,这么想做英雄,那我就成全你!”   在他面前,突然爆起一个巨大的雪团,卷着寒风冲了过来。   只听这男子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催动白竹棒迎了上去。   “靠!有完没完!”   趟在男子脚边的老妇人掏了掏耳朵,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位英雄的说话,难道说那个“靠”字是英雄家乡的土语?   不错。   秦筝如果知道此刻老妇人心中所想,定要大大褒奖一番。天杀的,他好好地在公司加班,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会突然加班到这个鬼地方来啊!   靠!   秦筝自认还是个五讲四美,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每个月拿着买白菜的工资,做着累成狗的游戏程序猿,他不过就连续加班了半个多月,关键是还没有拿到这半月的加班费!没有换掉那只一直脱线的苹果……   夭寿啦!   秦筝醒过来的时候,确切来说,他是被冻醒的。一个人躺在冰天雪地,身上只穿了件单薄到几乎透明的中衣,没有被冻死,他已经非常感谢上苍了。   感谢个啥子啊!快把他弄回去啊,他无比怀念他办公室里那个坐得起了球的靠枕啊。   不知道他是被冻醒了,还是被冻晕乎了。   然后,他居然看到了神仙,还是个姐姐。   神仙姐姐很仙气地给了他一根白竹棒,秦筝掂在手里,看了半天,觉得有点像丐帮的打狗棒。   “呃,不会要我去当叫花子吧……”   如果不是面对像仙女一样的女子,秦筝觉得他一定会当面折了那根竹子。   女子说这根白竹,她一直唤它作血泠,曾随她独步天下,世上再无任何敌手。此番,将其赠给秦筝,望能助他一臂之力。   秦筝傻傻道:“我只想回家。”   女子的身影渐渐消散在雪雾之中,连她说话的声音都越来越模糊。   秦筝像块冰雕一样的跪在雪地上,一直到天黑时,冷得身体不停地发抖。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忽然涌出的泪水滚落在雪中,结成了冰珠子。秦臻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任雪花落下,在他身上积起了薄薄一层。他想,不知道冻死了,能不能回去呢?   当然,这个梦还没有做完,就已经被无情的现实摧毁了。   “秦筝哥哥。”   天山脚下,秦筝被人拖回了沙天堡。堡中近百口人,秦筝后来才知道,大部分是刀口流亡,避难到这里的人。   而眼前这个大概十五六岁,长得甜甜的妹子,叫做雪莲。   秦筝在堡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为什么要救我?”   那时,雪莲两颊冻得通红通红,眨巴着水灵的眼睛:“哥哥,你是要自尽么?”   秦筝怔怔地望着雪莲,然后点头道:“本来想死的,见到姑娘你就不想死了。”   雪莲听完,脸上一下子又红了七七八八。秦筝觉得,想当初自己程序猿加单身狗,不要说妹子,连楼下那只慵懒的花猫都没有看上他,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软糯的姑娘。   嗯,这生活好像也蛮美好的……   但是!   美好的相聚总是短暂,短暂到秦筝还没有和雪莲牵上小手。   突厥!是东//突厥!是颉利可汗的金狼军!   上千金狼军瞬间闯进了沙天堡中,屠杀!到处是血流成河,人们惊悚惨呼,空中散落的残肢,掉落在积雪的地上。   而那些想要突围而出的人,怎么也没有想到,除了金狼军,居然还有漠神殿中的弟子。将好不容易脱身的人又重新打回堡中。   血光迸起,沙天堡中的金狼军蓦然一个接一个地被人扔了出来,满满一地,一坨一坨地叠在一起,恰好将大门牢牢堵住。   红色的雪中,秦筝拄一根白竹而立,苍白的脸上,一双眸子泛着阴翳的森寒。   “靠!有完没完!”   “乓!”   淳于薇拎着剑连连倒退,长剑在地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剑痕,这人居然能突破千军之阵,将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作为这次行动漠神殿的领军人。淳于薇根本没有想过区区一个沙天堡中,会有人能够脱困而出。      淳于薇扬剑指着秦筝:“你是何人?”   “你管我是谁?”秦筝将血泠指了指被擒住的雪莲,“放人。”   淳于薇挑眉:“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放人!”   “啰嗦!”秦筝啐了一口,脚下一闪,瞬息,竹棒已经点上了那两个抓着雪莲的漠神殿的弟子,只听两声嚎叫,两道人影砰砰砰地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雪地上,砸出了两个窟窿。   “你!”淳于薇眼睛瞪得溜圆,不可思议地望着秦筝,出招,救人。她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磨磨蹭蹭!”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光中响起一声怒喝。秦筝慌忙抱起雪莲退开,但是那道白芒速度之快,一掌直接将他轰出了大老远。   秦筝吐出一口鲜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人,乌发成髻,容颜俊伟,如青铜雕铸般的身躯,而一双眼睛,却似死寂般,没有丁点的情绪。   淳于薇走到他身后,低声喊道:“师傅。”   秦筝心下一颤,暗呼了声:乖乖,老子这时运有点高啊。”   怀里的雪莲也被这一掌震醒了,抓着他胸前的衣服道:“秦筝哥哥,他是……是……”   “哎,是突厥人嘛,我知道,都吼了半天了。”秦筝回头看了看那人。   “不不不,他……他是……武尊……”   秦筝:“武尊是谁?”   雪莲:“……”   说话间,雪莲口中的武尊又猛地攻了过来。   秦筝贴着他的掌风滑开,对雪莲道,“妹子,哥哥我打不过他,没办法,只能把你扔出去了。”   “啊?”   说着,竟然真的就这么把雪莲抛了出去,双目轻轻一闭,脑中浮过神仙姐姐传授的一招一式。   “武尊么,真是有幸得见那!”   血泠舞过,似一条银龙穿梭,只在那人的身边撩起道道白光。一旁观战的淳于薇,那张嘴就没有合上过。   “砰!”   又是一掌,秦筝像只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飞了出去。   “多谢武尊相送一程!”   人在半空中的秦筝仍不忘吆喝一声,双脚方一落地,恰好落在了先前被他抛出的雪莲面前,伸手一捞,就把人捞了起来,拼命逃去。   然而,他并没有跑得多远,人直接一个前扑,一头栽在了雪中,脸上血色尽褪,浑身时不时地抽搐着,口中依依不饶地咒骂着:“哪有新手村就遇上开挂BOSS的啊!”   他话音刚落,开挂BOSS踩着雪嘎吱嘎吱地走来了。   秦筝支撑着白竹棒,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漠然瞧着武尊大人。   “把命留下,我放你走。”   “呃?”秦筝一度觉得这武尊大概是练功练坏脑子了吧,命都没了,还走个毛线啊。   直到自己又被打趴在雪地上,雪莲又被抢走之后,秦筝终于有所顿悟,难道这货也是看中了妹子的美貌。要的是他的命,放走的是妹子。   唉,大宗师都那么世俗,何况他这个小diao丝。   武尊问雪莲:“你兄长在何处?”   秦筝刚要举手,就听见雪莲说:“我不会让你们抓我哥哥的!”秦筝眨了眨眼,敢情我不是她的哥哥,秦筝霎时觉得自己心理阴影面积变大了。   “喂!”秦筝吼了一嗓子,只是嗓子口赌着血,沙哑得要命,“武尊大人,你找她哥哥,她哥哥就是我啊。你快快放了我妹妹。”   武尊一把将雪莲摔给了淳于薇,睨着眼,一步一步逼近秦筝。   “你是她哥哥?你可知他哥哥是谁?”   “我管他是谁!”秦筝砰地刺出一棍,如此之近的距离,岂容他错过。   武尊冷哼:“找死。”   山上突然响起阵阵闷沉的声音,再接着,是弥天盖地的雪浪,喷涌卷下,顷刻,一切都仿佛归于了平静。   莽莽草原上,秦筝背着雪莲,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秦筝赤着膀子,身上唯一的一件袍子,裹在雪莲的身上,两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雪莲,你说你哥哥是马贼?怎么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人来劫我们?你确定是这条路么?”秦筝打趣着说,一路上,为了不让雪莲睡着,他只有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话,说得嗓子都快冒烟了。   雪莲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被武尊一掌断在心口,偏偏又遇上了那场雪崩,而这一掌最终偏了分毫,没有死在当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雪莲迷迷糊糊地说:“哥哥说过在这里,能够找到他的。”   “这里?这里的草都长得一模一样,你确定我们走得对?”   “嗯嗯嗯。”   “还嗯?!”秦筝顿时警觉,被当做拐杖的血泠一下提了起来,“雪莲,这么多人,如果不是你大哥,那咱们就完蛋了。”   马贼。从四面八方而来,竟然能将草原踩出了黄尘满天。数百骑将两人团团围住,不时地围着他们转圈。   马嘶声,尖利得仿似要刺破穹天。   雪莲含含糊糊地重复着“哥哥……哥哥……”   秦筝却是双目半敛,时刻提防:“雪莲,你哥哥到底是谁?”   “聿——”   乍然,一匹黑亮的骏马直冲到秦筝面前,高高扬起的双蹄,照着秦筝就像是要踏落。   马背上的男子,青发皙白,容貌俊朗,神色苍茫如雪,一双黑眸,似浸染了天山的池水,澄澈到令人只倒映出了自己,而忘了对方。   秦筝木然地望着那人,先前带起的伤,蓦然在胸腹间翻疼得厉害。   雪莲在这时回答道:“我哥哥是跋锋寒。”   秦筝积郁许久的怨怒,化作一口鲜血,溅落草原。   跋锋寒……   靠!大唐!   ? ☆、第2章 闲人 ?  秦筝昏天黑地地睡了不知多久,本想舒服地伸个懒腰,结果身上的内外伤一起发作,痛得他在床上直哼哼。   秦筝肆无忌惮地折腾了半天,终于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结果,两眼一翻,又直挺挺地仰头倒了下去,把被子由头到脚地将自己裹住。   从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抖抖瑟瑟的:“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门口一人,抱着臂,斜倚在门框上,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团被子,不说话。   秦筝在被子里憋了半天,听不到外面有啥动静,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的一边,朝门口张望了两下,见屋门关得好好的,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钻出了被子。   “啊!”   这人的确不在大门口了,因为已经站到他床边来了。   秦筝和他眼瞪着眼,觉得自己的伤又开始作痛,只好低着头,讷讷地说:“亲,进屋要敲门知道么?”   谁知,那人却用刀柄在屋里扫了一圈,寒声道:“整个寨子都是我的,我又何须敲门。”   秦筝顺手挑过外衣,穿上,心底一阵鄙夷:“马贼就是马贼,没文化……”   “你说什么?”   跋锋寒的手臂如铁钳一般,一把将人反手摁在榻上,秦筝左右晃着脑袋,不甘示弱地叫唤:“痛痛痛!”   他语气倔得很,可眼中已经痛出了一片水光。   气得他想把跋锋寒上上下下的十八代都问候一下,而他又忽然发现,这人的十八代,他只认识一个雪莲……   但又不太好意思问候雪莲。   想着想着,便又想到了自己苦逼的经历,吧嗒吧嗒的大颗眼泪顿时就滚了出来,声音也不再是刚刚的假装了,而是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跋锋寒放开他道:“你同毕玄过了几招?”   秦筝红肿的眼睛瞥了瞥他,往门口走去:“哼。”   然而,他走到门前,大门却被跋锋寒的身体牢牢挡住了。   “你同毕玄过了几招?”   白影掠起,挑出一抹寒光,跋锋寒蓦然发现,这人眼中,竟是刹那燃起了狠厉,难道说……他和毕玄对战时,亦是如此。   斩玄剑出鞘,剑光如疾风斩落,可秦筝手中的那一抹白芒始终未曾被劈断,始终缠绕在他的身边。   乒乒乓乓,两人从屋内打到了屋外。   而后,所有人听到屋里突然传来一连串的巨响,门口,腾起一大片的烟尘。   “唔!”   堪堪数十余招,秦筝“嗷”了一声,被斩玄剑的剑柄扫中脚腕,跌坐在地上。   “你攻击很强,可惜内力太差,能从毕玄手中活下来,也是奇迹。”   秦筝怒,你才是奇迹,你们全家都是奇迹!   要不是为了你那个妹妹,老子何苦和那个武尊拼得你死我活的,哼。   跋锋寒把他扶起,顿了一顿,却道:“雪莲死了。”   秦筝又摔了下去。   跋锋寒再次将他扶了起来:“你要不要去看一看她?”   那日沙天堡被灭,雪莲就已经伤得不轻,后来被毕玄打中,又在雪地里埋了这么久,她能撑到见着跋锋寒,已属不易了。   秦筝站在女子的旁边,紧闭的眼眸,没有起伏的胸膛,恍惚间,秦筝像是听到她当日羞怯怯地喊他“秦筝哥哥”。   秦筝安安静静地看着寨里的人将她葬下,眼底溢起的酸涩,却被他硬是忍了回去。   除了神仙姐姐,雪莲是第一个温柔对他的人,也是他在这里,第一个真正认识的人,在这个不知是不是真实的大唐。   跋锋寒慷慨地送了秦筝一匹马,秦筝拍了拍马儿说:“你真可怜,被你家主子给弃了。”   马儿甩了甩尾巴。   秦筝又道:“你在这里好歹还能吃穿不愁。”   这马啥时要穿了?牵马的人一脸茫然。   秦筝却顺口一说:“跟了我,哪天我没得吃了,说不定就把你砍了吃了。”   马头凑近他,猛地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子热气,撞在他的脸上。秦筝被糊了一脸,牵马的人忍俊不禁。   秦筝像死尸一样地趴在马背上,勉强朝跋锋寒摆了摆手:“老跋,后会有期。”   牵马人笑着捂住了肚子,跋锋寒抽搐着嘴角,冷冷地抛下一句:“你若伤没好,还可以多留几日。”   “好嘞!”   秦筝登时精神焕发地跳下马来,喜滋滋地拍了拍马,小声道:“老兄,咱两的命都保住啦!”   秦筝在寨子里死皮赖脸地呆了好几日,有吃有喝,除了没有女人。不过秦筝自认为,反正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女人了,也不差这一丢丢的时间。   每天寨子里的人都能够见到他满面春光地从众人面前经过,挥手说:“诸位好,诸位辛苦了。”   众马贼几时见过这样的人,个个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像秦筝这般没心没肺,是要闹哪样?   于是一个一个地向跋锋寒告状,说是秦筝再要是这样,会影响他们马贼应有的士气。   跋锋寒反问:“做贼有何士气?”   旁人把刀一拔:“狠劲。”   跋锋寒点点头:“有理。”   众人乐。   没有电,每天只靠那几微薄的烛光,这里的夜晚比以前要暗了许多。秦筝像是不要钱似的点了好几盏油灯,然后自己脱了上衣,站在铜镜前,前后左右地照着,发现身上的淤青居然还非常顽固地粘着自己,轻轻一按,还有些痛得咬牙切齿。   毕玄!毕玄!   秦筝呲着牙,咒他:“该死的,让你下回吃方便面没调料包!”   哎!这里没有方便面!   秦筝又呲了呲牙,“让你上厕所没手纸!”   呃!这里好像用的是厕筹!   秦筝低吼了一声:“擦,老子咒你被跋锋寒的剑刺死刺死刺死!刺刺刺……呃!”   “你找我?”跋锋寒推开门道。   “咚!”   一面铜镜砰得砸向跋锋寒,跟着是秦筝的咆哮:“老子说过了,进屋要敲门!”慌慌张张地把衣服草草地遮住自己,他这会儿还半裸着呢!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给看光啦!   天知道,他迄今为止,还是个纯情干净的程序猿呢!   跋锋寒无奈,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过,这整个寨子都是我的。”   “寨子是你的,老子不是你的!”秦筝吼得语无伦次。   跋锋寒挑眉,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停顿了会儿,悠然开口:“嗯,也可以是。”   秦筝猛地打了个冷战,背着他穿上衣服,这会儿已经全然顾不得整个白花花的后背都让人瞧去了。   跋锋寒一本正经地坐了下来:“你打算在这里赖到什么时候?”   秦筝眨巴着眼,苦哈哈地问:“你要赶我走?”   跋锋寒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秦筝:“为什么?”   跋锋寒:“我寨里不养闲人。”   秦筝拍桌站起:“我!我……我可以打工!”   “打工?”   “唔,就是我可以替你们干活,只要管我三顿吃的就成的。”秦筝还默默地拖了一句,“而且我吃得不多……”   “这倒是,还算挺好养的。”   秦筝每回吃多少饭,底下的人拼了命往跋锋寒那里汇报,说他不劳而获,不做事,还这么能吃。   秦筝要是知道自己每天只吃他们的三分之一,还被他们说成这样,他……他一定要把另外三分之二补回来,再加三分之二,撑死也要名副其实。   秦筝重重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咳咳咳地说:“很好养,很好养。”   跋锋寒说:“那明天和我出去。”   “去干吗?”   “不是你说你要打工抵债么?”   “啊?打……什么工?”   跋锋寒忽然弯了弯嘴角:“马贼还能打什么工?”说完,转身走出房门,“对了,再提醒你下,这整个寨子都是我的。”   秦筝哭喊着“没有人权”,摔进了被子,嘟嘟囔囔着:“这被子是我的……我的……”   天光未明,秦筝还沉睡在甜美的梦里,满满当当的一桌菜,菠萝咕咾肉蚝油牛肉芙蓉蟹炸乳鸽沙拉蛋酥皮蛤蜊汤木瓜银耳羹……   秦筝刚要下筷。   当当当!   盘盘碟碟全都碎了。   敲门声变成喊声,秦筝木然地从床上跳起,顶着一头的起床气,吧唧了下嘴巴,淡而无味。   为什么是做梦啊!   秦筝又翻身卷入了被子,只要一口,尝完他马上起来。   然而,在之后的梦,那些牛啊猪啊蟹啊,通通都变成了一模一样的一张人脸。   跋锋寒!   “要不你现在就和我们出发,要不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寨子。”   秦筝一脸委屈地望着他:“我好歹也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啊,你恩将仇报,雪莲不会放过你的,哼!”   跋锋寒义正言辞:“所以我已经让你白吃白住了这么久了。”   “……”   秦筝的心立时碎成了渣渣。   千里的黄沙,仿佛没有尽头,数百人的马队,在这茫茫大漠上,却是显得渺小,如蝼蚁般前行。   头顶的太阳越升越高,变得越来越热,秦筝瞧了瞧左右,发现那些人戴了斗笠,浑身包裹进长长的袍子中,再瞅了眼自己,露着两只胳膊,是他出发前,非要把两只袖子剪掉的。这会儿,阳光直接晒在皮肤上,简直跟烤个猪蹄似的。   秦筝琢磨着,如果这时在再撒上把孜然和葱花,嗯,差不多就能出炉了。他还配合着抬起了猪蹄,不,抬起了手臂闻了一闻。   嗯……   这滋味好酸爽……   忽然,一方硕大的黑影猛地朝他头上罩下。   “啊!”秦筝一把扯住,再仔细一瞧,竟是一件灰不啦叽的长袍,还沾了汗味。   “是谁!谁敢偷袭老子!给老子滚出来!”   “嚷嚷什么呢,当家的不是瞧着你快晒成了干,好心给你个遮挡的,你吼啥呢,义愤填膺的。”   “呃?”秦筝怔怔地瞧着那人,他记得,当初喷他吃饭喷得最凶的那个马贼,就是这人,叫李赵。   秦筝翻了个白眼,软飘飘地撩话:“想不到马贼也会成语啊。”   刹那,李赵的刀劈到秦筝的面前,没有半刻的犹豫。   同是刹那,秦筝的白竹棒轻轻一拨,四两拨千斤地将李赵的刀挑落地上,李赵完全呆住了。   只听秦筝拍拍马,从他身边经过时,睨着他说:“老子吃得没你多,可老子比你能干多了!”   “秦筝!”   队伍前面,突然响起一声跋锋寒的怒吼。   “哎!来啦!”   那马“蹬蹬蹬”地一路小跑上前,马上那人穿了一件大号的外袍,好不欢脱。   ? ☆、第3章 神殿 ?  既然是马贼,自然要做马贼该做的事。   跋锋寒远远地指着一支商队:“把他们去劫了。”   秦筝勒停了马,在他身边附和道:“恩恩,快去把他们劫了。”   但是,前前后后没有一个人有动作,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着他,秦筝看了半天,转向跋锋寒:“老……老跋,你不会……是要我一个人去打劫吧?”   跋锋寒理所当然地应道:“打工还债。”   秦筝,卒。   不要说适逢乱世,就是盛世之下,走大漠的商队哪个不是簇拥着一堆的护卫,没个几两重,谁敢走到这种神鬼莫测的地方来。   眼前的这一支,少说也有一两百人,秦筝把马头朝跋锋寒靠了靠,低低道:“老跋,我知道你嫌弃我……”   “我不嫌弃你。”   秦筝跳脚:“那你还让我一个人去单挑?”气急败坏地指着那拨人,“你看,密密麻麻的,加起来,比咱们人数还多!”   跋锋寒把李赵招了过来:“去守住,待会秦筝杀完了,把货物都拖回去。”   秦筝在旁边磨牙。   跋锋寒瞥向他,漠然:“怎么还在这里,再不去,都快走过了。”   “我不去!”秦筝别过头。   “不去也行。”   “真的?”秦筝欣喜地回头。   跋锋寒道:“嗯,等会也不用跟我们回去了。”   “……”   “我的寨子不养闲人。”   “……”   百人的队伍,扔到一望无际的大漠上,也不过小小的一团,更不要说在这一团面前,此刻站着一个人,商队简直是无视他的存在,从他身边经过。   “此山……”   没山。   “此沙漠是老子挖的,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秦筝壮着胆子,大声吼道。   商队中的人看了看他,继续赶路,脸上都挂着一副“可惜”的神情。   唉,想不到这孩子人长得不错,却居然是个傻子,可惜可惜。   秦筝眼见威慑无效,随即凌空跃起,血泠顺间点出,不过电光火石,接连打落四人,四人一声不吭,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趴进了沙子里。   这时,众人才惊觉过来,纷纷掏出兵器,将货物护在中间。   一人道:“单凭你一人,也想劫货?”   “把货留下,我放你们滚。”秦筝一张口,觉得自己耳濡目染,居然有了当马贼的脾性。   “哈哈哈!”众人大笑,“小子不自量力!”   秦筝眸色乍然一寒,手腕一翻,犹如蛟龙起,一道银光似急电划过,百人之队,竟是锁不住他一人的身影。   被杀的商队已然乱了方寸,挥动着兵器,可前一秒还见到的人,后一秒又一下子消失了。身边只有不停的兵刃碰撞声,还有止不住的惨呼。   渐渐变浓的血腥,在整个商队中蔓延。   一直站在不远处旁观的马贼,这刻的心底已是无比的惊悚,又惊又悚。尤其是李赵,站在黄沙上,想着要不要自己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下去算了。   自己居然得罪了个这么了不得的怪物。   李赵哭丧着脸,挨近跋锋寒:“大当家……”   跋锋寒沉声道:“准备动手。”说罢,拍马冲入了战场。   眼前的女子一身鹅黄长裙,面色从方才起,便愈加凝重,周围的护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那人却是毫发无伤,女子提着剑,指着秦筝:“大胆!你可知我是何人?”   秦筝打得浑身酸痛,倒抽着冷气,心底不知道把跋锋寒骂了多少来回,他又不是铁打的,这一身伤都没有好透,竟然又被他赶来当苦力,那些护卫横七八竖地躺着,天知道秦筝是有多羡慕他们。   若不是自己一身旧伤未愈,若不是这个女子色厉内荏,但又有几分的姿色,秦筝早就将她撩倒躺平了,何苦还要听她唠叨。   这时,跋锋寒跃下马来:“飞马牧场,商场主。”   秦筝回头瞧了他一眼,两眼一翻,直挺挺地仰头倒下,心中腾起一万个“卧槽”,怪不得要我出面,原来是你老跋要劫的不是钱货,而是人货。   商秀珣,草原最大马场的女场主。这一次受人所托,进大漠打探消息,谁知不过走了没几日,就遇上了马贼杀人越货。   跋锋寒踢了一脚晕在沙上的秦筝,秦筝向边上扭了扭。跋锋寒又踢了他一脚:“还不起来,走了。”   秦筝继续扭了两下,凄凄艾艾地咕哝着:“骨头都快散架了,好不好。”   “啊啊啊!”   秦筝感到自己的身体猛地一个天旋地转,再接着,已被跋锋寒一把抗在了肩上,腹部抵着他宽厚的肩膀,再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臀部,距离跋锋寒只有不到一巴掌。   秦筝蔫了,不过,他把自己脸颊滚烫滚烫,归咎于大概是自己脑袋朝下,充血的缘故。   嗯!一定是这样的。   跋锋寒没有和众人直接回寨子,而是让商秀珣带路,去往商队本来要去的地方。   肩上的秦筝被扛着走了一路,颠簸颠簸地快要睡着了,跋锋寒把他朝地上一抛,竟然没有立刻听到他的大呼小叫。   却见他揉着腰,一瘸一拐地滚到了一边,离得远远的。   这人一反常态,倒是让跋锋寒有些奇怪,拨弄着火堆,也有些心不在焉。   秦筝当然不会说出原因,方才跋锋寒扛着他跳下沙坡时,一只大手直接按上了他肉嘟嘟的屁股,跋锋寒丝毫未曾察觉,可是苦了秦筝,他纯情了二十多年,这养了二十多年的屁股居然就这么被别人如此“亲密”地接触一把,还好被扔下得早,不然,秦筝觉得自己要羞愤死了。   商秀珣身上没有任何枷锁,只她一个女子,跋锋寒笃定她逃不到哪里去。   商秀珣说:“即便我带你去了,你也找不到。”   跋锋寒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个快把自己蜷成一团的秦筝,不由得皱了皱眉:“所以要你带路。”   “我也找不到。”商秀珣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你要知道,我这次来,只负责打探消息。”   “飞马牧场居然动用场主出来打探消息,可见这个委托人的来头着实不小。”跋锋寒冷哼一声,“你放心,我只是要找人而已。”   “找人?找什么人?”   “毕玄。”   商秀珣轻呼一声:“难道你想去漠神殿?”   “难道场主你带我们去的不是漠神殿?”跋锋寒骤然起身,一脚踩灭了火堆,高声道,“秦筝!小心!”   他话音方落,四下里果然冲出叠叠的暗影,明晃晃的刀光闪在三人的眼前。   “呵呵!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商场主的确带路很好!”   斩玄剑应声而动,只一刹,周遭已响起兵刃交接。   商秀珣也是一怔,商队原本要去□□厥,她受人所托,去见一人。   但她又不愿带跋锋寒二人过去,所以绕着绕着,没想到竟是走入了漠神殿的地界,也难怪跋锋寒会膈应她,说是要找毕玄了。   要说认路,这大漠上,还有谁比这个马贼更识路。   商秀珣突然有种班门弄斧的感觉,自以为是的小伎俩,殊不知对手早就洞察,不过是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地演戏罢了。   她猜对了□□,唯一没有猜到的,就是找毕玄,倒也不是跋锋寒随口一说,雪莲死在毕玄的手中,他怎么也会想要报这个仇的。   剑芒如风,招招狠辣!   乃是他自创的“锋寒七式”。   第一式,塞外戈声,铿锵声急,恍似塞外汹涌的金戈铁马,喊杀着,将对手卷入漫天的剑影。   再瞧秦筝,自打商秀珣见过了秦筝一人独战百人之后,他再有任何的诡异功夫,商秀珣觉得自己都不会再感到讶异了。   但是,现在!   狂风掠起,只余一抹白光凌厉,偶尔望见那人的眼神,商秀珣吓得差点扔了手中的长剑。原来自己带来的所谓护卫,根本只是给这人练手的吗。   秦筝憋了一肚子的火,至于是什么火,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正无处发泄时,恰好送上来这么一窝对手,他自然要泄……愤!   血泠通体雪白在暗夜中,显得尤为突兀,而他身上穿着觉得那件灰黑的衣服,简直快同夜色融在了一起。于是,所有人都只看到。   一道白芒,如雷光遽落!   跋锋寒一剑挑开一具尸身的衣服,左肩胛骨上,烙着一只黑色的铁鹰。   秦筝凑近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漠神殿的标记。”跋锋寒回答道。   “哦。”秦筝又问,“漠神殿是什么?”   商秀珣“噗嗤”笑了出来:“大漠上,居然会有人不知道漠神殿是什么。”   跋锋寒却认认真真地解释:“和我的马贼窝一样,也是一个贼窟,不过他们劫的,是人命。”   秦筝也是认认真真地点着头:“嗯嗯,说得好像你不劫人命一样的。”   商秀珣笑得更加大声。   跋锋寒洗白失败,索性闭口,扒了两套衣服,扔给二人:“换上。”   商秀珣的笑脸立时绷紧了:“怎么?你想闯漠神殿?”   跋锋寒斜睨她,转头问秦筝:“敢不敢?”   秦筝胡乱地套着衣衫,那根腰带怎么都系不上:“我吃你的,住你的,总不能白吃白住,你说去,就去呗。”   “商场主,你若不愿去,就自我了断在这里,我不会拦你。”跋锋寒踢了把地上的剑到她面前,也不管自己说的话符不符合逻辑,哪有让别人自杀,还如此理直气壮的。   商秀珣呆楞,不知所措。   跋锋寒则已经走到了秦筝的面前:“我来。”两手从他身后饶过,拉起被摆弄成糊的腰带。   跋锋寒的呼吸,仿似带着塞外的冰冷,可如此近的距离,喷在秦筝的面上,蓦然有了一丝温度。   大漠的黑夜格外地寒冷,吐出的气息,呵成一片的白茫。夤夜之中,漠神殿巍然耸立的黑影,却是狰狞如兽。   时明时暗的灯火,更是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恐惧。   三人伏在神殿的不远处,跋锋寒冷哼了声。   “商场主,《九阴真经》可当真是在此地?”   商秀珣愕然。   ? ☆、第4章 双煞 ?  九阴真经在不在这里,三人还是没有找到,但却遇见了一个在修习九阴真经的人。   漆黑的走道内,三人压低了步伐,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潮湿阴暗的过道,笔直地延伸进一片的幽黑。   没有半点光亮,也不曾听见除他们以外的脚步声。   跋锋寒走在第一个,秦筝跟在他的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跋锋寒停下步子,回头看他。   秦筝凑近了他,几乎都快贴到了他的耳朵上:“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一直在往下走?”   “嗯。”跋锋寒应道,同时点了点头,也不管秦筝看不看得见,“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前方的水声确是越来越明显了。”   秦筝支吾了声:“老跋,这《九阴真经》又是个什么东西?”   照秦筝看来,这九阴真经应该是金老爷子笔下的东西,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黄大师的世界中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是不是接下来还会遇到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呢?哦!还有老顽童!   想想真是好激动呢!   秦筝甩了甩脑袋,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   “九阴真经历来是中原武林必争之物,已多少年未曾有人寻获了,如今却是传言说其流落到了塞外,也不知是真是假。”   秦筝抓了抓脑袋,脱口而出:“大概是被梅超风给带过来的。”   跋锋寒双眸迸起一道精光,微微诧异:“你认识梅长老?”   “呃?梅长老?”什么鬼?!秦筝心道。   “就是你口中的梅超风,她是漠神殿的七大长老之一。”   “长老?”秦筝默默地啐了一口,咋滴和原来的不一样啊!这让他怎么未卜先知啊!   流水声变得越来越急,每踩下一步,都能听见鞋底踏出水声。   “啊!”   蓦地,堕在最后的商秀珣突然一声尖叫,两人刚一转头,就听见这女人五官惊恐地挤在了一起:“蛇……蛇……盘在我脚上……”   同时,两侧石壁刹那大亮,斑斑驳驳的绿色幽光赫然将整条甬道照亮。   “嗖嗖嗖!”   无数支箭矢瞬间从点点的绿光中射出,狭窄的通道,根本避无可避。   “趴下!”跋锋寒厉声吼了一嗓子,跟着便要扑向秦筝,想将他拽倒,哪知这人比他的动作更快,身影一闪,掌中的白竹杖已然如星光坠落,速度之快,快到几乎在同一时刻,跋锋寒和商秀珣就听见了箭矢掉落的声音。   叮叮当当的,一阵清脆。   秦筝两手两脚横撑在石道的两壁上,眼神呆滞。   跋锋寒皱眉:“呆在上面干吗,还不下来?”   秦筝的脑袋晃得跟只拨浪鼓似的,连声道:“不要,不要。”   跋锋寒疑惑:“为什么?”   秦筝瞅了瞅商秀珣,而后吞吞吐吐道:“有蛇。”   秦筝刚一说话,就听见“噗通”声,商秀珣一头跌进了水里。   水面上,晕起一圈浅浅的水纹,戛然,水纹断在跋锋寒的脚下,只见斩玄剑剑尖挑起一条长蛇,蛇身上黄黑两种色环相间,尾短圆钝。   “金环蛇!”秦筝一下叫出声来。   “金甲带。”跋锋寒慢悠悠地将蛇挑近面前,“金环蛇?确是更要贴切几分。”   秦筝尴尬地咧咧嘴,弱弱地说:“老跋,要不要你在水里在捞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蛇?”   “自己下来找。”   “啊啊啊啊啊!”   “咕咚!”   跋锋寒竟然把死蛇直接抛向了秦筝,吓得他一屁股摔了下来,慌乱地撇开那条金环蛇。   “摔死我了,呜呜呜……”秦筝揉着屁股,又想往石壁上爬,被跋锋寒一把抓住,“去看看那女的怎么样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秦筝哼哼唧唧,扭过头不理他,结果那条死蛇乍然在他眼前悬了下来,秦筝惊叫一声,往后一退,好巧不巧地退进了跋锋寒的怀里,让人一把禁锢住腰间,一只蛇头在他面前晃晃悠悠,耳边是那人略带戏谑,略带森冷的笑意。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秦筝死死地闭着眼,感受着冰冷的蛇身离自己肌肤上的汗毛仅有零点零一毫米。   “我也是男的!”秦筝小声争辩着,奈何说出的话没有半点气势。   “去不去?”蛇皮已经压倒了汗毛。   “呜呜呜……”   “去不去?”蛇皮贴上了肌肤。   “去去去!”   跋锋寒靠在墙边,看着秦筝谨慎地揭开商秀珣的裤腿,一边动作,一边固执地解释着:“我是男的,呜呜呜……”   跋锋寒用剑尖把玩着毒蛇,漫不经心道:“男子又岂会怕蛇?”   秦筝低声嘀咕:“男人就不能怕蛇么?”   跋锋寒:“不能。”   “!”秦筝瘪嘴,“强词夺理。哼!”   跋锋寒冷笑:“在这片沙漠上,你若怕蛇,保你走不出十步。”   秦筝抬头:“我走了好几个十步啦!”   跋锋寒作势又要扔蛇,秦筝缩了缩身子,跋锋寒笑:“那是因为有我在。”   秦筝垂头:“……”   商秀珣光洁如滑的脚腕上,印着两点殷红的齿痕,秦筝叹气道:“这下好了,多了个人肉包袱,老跋你到底哪根筋不对,非要这个女人也跟着来啊。”   “哪根筋?”跋锋寒挑挑筋,呃,是挑挑眉,“我的筋脉自然都对得很。”   秦筝回了个死鱼眼给他,顺便指了指晕过去的商秀珣:“你来?还是我来?”   跋锋寒一甩手,人已经朝前面走去了。留下秦筝一个人在那里“哎哎哎”地乱叫。   秦筝低着头快步赶了上去,一路走一路呸,好像方才的血腥还留在嘴里。结果昏暗的视线里,他一头撞进了一堵肉墙,刚要叫出声,却比肉墙一把捂住了嘴。   黑暗中,“肉墙”跋锋寒只瞧见眼前一双漂亮的眸子,湛亮湛亮地眨进自己的视线。   跋锋寒把人拉到自己的身侧,让开半步的空间,好让秦筝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前方不远,一方圆形的石砌祭坛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身前的地上,垒起的三角,齐齐摆放着九个骷髅,每个骷髅上,无一例外地,都洞穿了五个窟窿。   秦筝简直要欲哭无泪了,这特么是真的遇上了梅超风了吗?!   天了噜!   那他丈夫在不在?!   秦筝掰开跋锋寒的手,仔仔细细地瞧着梅超风,见她偶尔侧头听风,一双眼始终未曾睁开。心想,她既然瞎了,那陈玄风应当死了吧。   “是谁!”   “咚咚咚!”连续几枚暗器,径直从暗里头飞了出来,秦筝只道自己被一股巨力往后一扯,退避之速,何等迅猛。   然而,还没等二人喘息,一道排山倒海的掌风袭来,狂风之下,秦筝只能依稀辨认出那五根手指上白得瘆人的指甲。还有突然的一声暴怒。   “贼婆娘,让我来!”   男人!居然还是那个没死的“铜尸”陈玄风!   秦筝暗暗捶胸,恨不得仰天长吁:金老爷子诚欺我也。   暗器又再传来,秦筝想都不用想,便知是桃花岛的独门绝技,弹指神通。      “陈玄风,你既已叛出师门,又怎敢再用桃花岛的武功!”秦筝也不晓自己为何会喊出那一句,只知道,他这一句喊完,没完没了的暗器果然一下子静了下来。   跋锋寒贴在他身边,不温不火地点了个赞:“不错,继续喊。”   秦筝两手一摊:“没了。”   “臭小子居然认出了我师门,今日留你不得!”陈玄风的九阴白骨爪像是突然从四面八方地笼罩而下。   “你同梅超风师出桃花岛,江湖上早已人尽皆知,又有甚可瞒!”秦筝道。   “胡扯!”   秦筝迷茫,眼神问向跋锋寒,跋锋寒摇头:“江湖上,从未有人知晓‘铜尸’‘铁尸’的师门。”   “啊!!!”秦筝哀嚎。   老爷子,你的书也太不靠谱了啊!   “那怎么办?”秦筝反问他。   “不怎么办。”跋锋寒撩起斩玄剑,箭步迎了上去,“杀!”   剑光生寒,在石壁上擦起火光。陈玄风却是徒手斩剑,一双手掌竟是当真练成了铜皮铁骨一般。   两人堪堪已经数十招过,谁都不退半步。   秦筝想要上前帮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直接掠过了二人,朝梅超风偷袭而去。   “贼婆娘,小心偷袭!”   “哗啦啦!”一对骷髅冲着秦筝就砸了过来,“贼汉子,速战速决。”   “难缠!”   “那我先解决了这个小鬼,再来助你。”   对战梅超风,秦筝不敢有半点松懈,和之前毕玄不同,梅超风可是比毕玄熟悉得多了。   秦筝自知内力不足,便要以招式取胜,想不到梅超风只修炼了《九阴真经》的下半部,上半部的练气之法没有练过,此刻的她,也是个打算以招式取胜的人。   惨白的一张脸乍然在秦筝的面前放大,五指成爪,便要往秦筝的头盖骨上抓去。   “切!”秦筝脚下一转,欺她眼盲,这一转竟是悄无声息,连风都不起一丝,而一点寒芒出,霎那,迫近梅超风的后背。   孰料,另一头的陈玄风却在这时纵身过来,顾不得身后跋锋寒那一剑刺落,只道一记摧心掌砰地轰向了秦筝。   “嘭!”   白光挡住黑影。秦筝那点小儿科的内功,在陈玄风的跟前,简直是沧海一粟,掌心劈上竹棒,他所料,本该一掌断棒,谁知这竹棒只是狠狠地颤了颤。   秦筝倒退十数步,眯着眼,冷哧一声,手底刹那旋起一片银光,令人眼花缭乱。   自从莫名其妙闯入了这里,毕玄也好,神仙姐姐也好,即便是跋锋寒,秦筝都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太熟,如今终于遇上了两个他熟悉的人物,“黑风双煞”,竟然将他莫名其妙的斗志点燃了。以至于跋锋寒想要出手时,秦筝居然兴奋地吼道。   “不要动手!”   跋锋寒愣住。   血泠一招破风,秦筝手腕一翻,嘴角噙出一抹笑容,朗声道:“来吧!”   ? ☆、第5章 森暗 ?  “黑风双煞”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即便现在梅超风瞎了一双眼睛,但陈玄风仍在,两人合力,亦是不容小觑。   跋锋寒抱着剑站在一旁,眉心敛起,望着秦筝在二人中间来回游弋,看似要被击中时,又被他悄然一躲,躲了过去。   秦筝越打越顺手,到后来,跋锋寒觉得自己不是在担心他,而是在想,换做自己,此时应当如何同他拆招。   这人几可无视内力,但出招古怪,尤其是他手里的那一支白竹,隐隐中,竟有千军万马之势,呼啸而来。   秦筝知道《九阴真经》的下半部刻在陈玄风的肚子上,更知道陈玄风的命门也就在肚脐上,是以,招招狠辣,尽挑他的命门下手。   几招下来,陈玄风越是心惊,一两次可以算作是巧合,可秦筝每一招都如是,那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你……怎知……”陈玄风话到一半,不敢在往下说去。   却听秦筝哼哼了声:“可是我怎会知晓你的命门所在,是么?”   陈玄风讶然。   秦筝凌空跃起,修长的身影竟同竹影幻化作了一起。   “因为你注定要死在我的手上!”   一言毕,光影落。   陈玄风骤然一声痛嚎,同时,秦筝口中也是发出一记闷吭。   梅超风抱着陈玄风急急退开,五根手指上,滴滴答答地挂着血珠,反观秦筝,右小臂上的衣服被撕裂,五道深刻的血痕,很是可怖。   “老跋!就趁现在!”秦筝猛地喊道。   陈玄风受伤,梅超风又是瞎眼,而此刻的跋锋寒以逸待劳,要拿下二人简直易如反掌。然而事与愿违,便在这时,响起嘈乱的脚步声,从黑洞洞的祭坛后面传来。   半天不见一个人影的漠神殿,好像等的就是这一刻,从四下里一下子涌出了无数颗的人头。   “该死!”秦筝低低咒骂了句,错过如此绝佳的机会,又不知这《九阴真经》会散落何处去了。   “发什么呆!”耳边一记吼声。   秦筝“啊”的一声低呼,人已经被跋锋寒一下抱了起来,奔逃而去。   身后是刀光剑影的追逐,跋锋寒只道身上背着的人仿佛愈来愈沉。   “秦筝?”   “……”   幽暗的漠神殿,如同一座坠入浓雾的迷宫,跋锋寒只顾着捡安静的过道走,想要摆脱身后那些穷追不舍的人群。   阴沉沉的暗牢,厚厚的砖墙,通体是乌黑的砖石,跋锋寒警惕着往外头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人再跟踪,这才回到秦筝的身边,只见这人蜷缩在墙角,整个人在瑟瑟发抖,手臂上的抓痕慢慢开始泛起了黑色。   梅超风的指甲上有毒,而秦筝被这么狠狠地一抓,哪还有之前和二人对战时的气势。额前落下的几缕碎发,将他的容颜更是衬得了一些脆弱。   跋锋寒索性在他身边坐下,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还是将人揽上了肩头。虽然给他喂过了解毒的药,但并不确信,能不能化解九阴白骨爪的毒。   秦筝困得浑身发冷发疼,身边忽然出现了个暖炉,当下顾不得许多,拼命朝暖炉上靠,嘴里还哆哆嗦嗦着“冷”。   他愈钻愈紧,弄得跋锋寒微微敛起双眉,犹豫了半刻,把人直接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秦筝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昏暗,只有靠着的石壁,泛着一层透骨的寒凉。   “醒了?”身边忽然多出了一道声音,秦筝一下把自己弹出好远,再回过头来看人,好半天,才不可思议地问道:“老跋?”   “嗯。”   秦筝坐直了身子:“你竟然没有把我扔掉?”   跋锋寒抽抽嘴角:“我为什么要扔掉你?”   秦筝想了想:“因为你的寨子里不养闲人。”   跋锋寒面色不改心不跳:“多你一个还养得起。”   秦筝“哦”了声,哦完,人又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跋锋寒正自纳闷这人的反应,即便没有惊喜,那也应该反讽两句啊,或者再抛些什么“老子就是要把寨子里的粮食都吃光了,你能拿我怎样”等等,可以“激励”人的话。   这会儿,就这么软绵绵地躺下,实在太不像这人的作风了!!   “还没睡醒?”跋锋寒走近他身边蹲了下来。   “没。”秦筝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那伤口还痛不痛?”跋锋寒又问。   秦筝闭着眼,抬了抬那只受伤的手臂:“还黑着呢,当然很痛啦!”   跋锋寒拽过他的手臂,端详了下:“这毒果然难解,看来还得养你一阵子。”   “……”秦筝张张嘴,随即睁开一双还在迷茫中的眼睛,看着跋锋寒,然后,言辞凿凿地说。   “我不是闲人。”   秦筝的这一句话说得毫无半点的威慑力,可跋锋寒却不知怎的,听出了自己心头的一抹异样。难得温柔地“嗯”了声:“没有人说你是。”   “……跋锋寒?”秦筝有些难以置信。   跋锋寒上前将人拽起,又是收敛回了淡漠的样子:“既然‘黑风双煞’是桃花岛的人,那要不要去趟桃花岛?”   “你想去中原?”   跋锋寒:“你去过?”   秦筝犹犹豫豫。   跋锋寒:“不想说,就不用说了。”说完,往一扇漆黑黑的铁门走去。   秦筝跟在后面,抿着唇:“现在的中原,应该和我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秦筝回忆起那个充满着现代气息的中原,相形之下,在这个万里无垠的大漠,自己举目无亲,被稀里糊涂地卷了这一场场乱七八糟的厮杀中,也不知自己要怎么才能回去,哪怕只是做个苦逼的程序猿,也比在这里带着一身的伤要好啊!!   “有什么不一样?”跋锋寒拨了拨铁栓,推开门。   “完全不一样。”   “哦?”跋锋寒转过身,像是被他勾起了兴致,冷笑了声,“被你如此一说,我却有些期待。”   “期待什么?”秦筝瞪大了眼睛。   跋锋寒却半眯起双眸:“期待往中原,如果能是你口中的那个中原,也不错。”   秦筝喃喃自语:“你又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   跋锋寒沉吟:“像你一样。”   秦筝心头一紧,推开了他,当先走了出去,嘴里咕哝着:“老子都不知道怎么回我那个中原,你也就想象一下就好。”   “呵。”跋锋寒紧随其后。   秦筝想起了什么,问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漠神殿的大牢。”   “呃……那为什么会没有一个人守卫?”   跋锋寒当先走了出去:“不知道,你那个时候晕了,有两个小鬼把我们带过来的。”   秦筝道:“小鬼?”   “也是被抓过来了吧,不过好像这里的人对他们还不错,没有禁锢他们,只是不允许他们出殿。”   “那他们现在呢?”   大牢的地面依然阴冷,虽然醒了,可九阴白骨爪的毒仍是没有彻底解掉,这会儿一步一步踩在上面,阵阵的阴寒从脚底钻入身体,好像和那些毒素呼应着,冻得他不停地战栗。   走在前面的跋锋寒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请他们帮忙去找商秀珣了,既然她中的蛇毒已经解了,这会儿也该醒了。”   “可惜没有拿到《九阴真经》。”秦筝在后面咕哝了句,想不通又道,“为什么梅超风眼瞎了,陈玄风没死呢?”   “陈玄风死了。”跋锋寒突然接话道,“两小鬼说,那个受伤的男人死了。”   秦筝快走两步,一下子抓住他的衣袖,眼中难掩一抹的兴奋:“真的?”   跋锋寒被他抓住两只胳膊:“你一招刺中他的命门,怎么还能活?”   秦筝嘚瑟:“嘿嘿。”   跋锋寒瞧他一脸得意:“说来你怎知‘铜尸’的命门所在,但凡习武者,都会将自己的命门修炼在隐匿之处,绝对不会泄露给任何一人知晓,你是从何得知的?”   “呃……”   秦筝挠头,他总不见得说,你们哪,个个是活在小说里的人物,老子熟读小说八百遍,自然知道你们每一人的生死命运。小子,快来膜拜上仙!   “呃……”   秦筝被自己突然的脑洞吓到,慌慌张张地退开两步,故作镇定答道:“我就是知道啊。”然后一脸的“你能拿我怎样”的欠揍表情。   跋锋寒望着他,一对眸子幽邃得像一方星辰,就是那种秦筝以前在天文台看上老半天,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星空,遥远,很遥远。   但,他很喜欢!   蓦然被跋锋寒这样盯着,秦筝开始有些不自在,抵着墙,小幅度地扭动。   “别动!”跋锋寒突然吼道。   “哎!”秦筝登时定住,只见跋锋寒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贴了过来,越贴越近,呼吸浅浅地喷在秦筝的脸上,秦筝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成了加了炭火的烧烤盘,愈发滚烫。   “兹!”   跋锋寒从秦筝的耳边拉出一条长长的东西,一条还在不停蜷缩的东西。   蛇!   秦筝转头看墙,暗突突的墙上,一个幽暗的洞穴,这条蛇刚刚就是从这个洞里探了探蛇头,然后被跋锋寒抓了出来。   秦筝看见还在扭动的蛇身,一想到刚才这条蛇就在他的脑袋后面,觊觎了他许久,秦筝两眼一翻,仰头倒了下去。   “怎么还是这么胆小?”跋锋寒不满地扔了蛇,把人扶住,听到秦筝动了动嘴唇:“那是蛇!”   跋锋寒无奈只好又把人背上,一路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石壁。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大牢空荡荡的,没有狱卒,没有囚犯了。   他默默庆幸此时的秦筝还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背上。   “老跋……”   跋锋寒长叹一声:“现在醒来干嘛?”   秦筝迷惘地在他背上蹭了蹭:“你放我下来吧。”   “你确定?”   “嗯。”   “那好。”   跋锋寒刚把人放下,就意料之中地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   “啊!”   跟着,一团人影猛跳进了他的怀中,指着满地的碎蛇尸体:“这这这……都是蛇……蛇……”   跋锋寒面对骤然出现的一幕,极其淡定道:“是,我刚杀的。满墙满地都是蛇洞,不过估计大都是些幼蛇,没什么攻击性。”   秦筝抓着他的衣襟,把头死死地埋在他的胸前,双目紧闭,催促道:“快走快走快走!”   “走不了,我迷路了。”   “……”秦筝抬头看了看他,眨了下眼,“迷路?”   “嗯。”   秦筝自己给自己调了个舒服的位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继续找路,我继续晕。”   “哎哟!”   秦筝一眼睁开,就看到自己摔在蛇堆里,好几只断了的蛇头正正好好地冲着他,秦筝一惊,手再往后一摁,软绵绵的,湿漉漉的,恰好是一截蛇身。   这时,跋锋寒的脚步声响起:“走了。”   秦筝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我……我……起不来……”   “那你就继续坐着。”跋锋寒说完,竟然当真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暗中。   漆黑的长巷,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然后留下秦筝一人,对着一堆残肢断蛇。   “老跋……跋锋寒!”   空旷的回声,四下萦绕。黑暗中,竟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仿佛是这些蛇头又开始吐着信子。   “跋锋寒……”这一句,满满是乞求的哭腔。   ? ☆、第6章 师傅 ?  身边细碎的蠕动声越来越响,而跋锋寒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秦筝闭了闭眼,低着头,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站得跟块木桩似的,一动不动。脚腕边,甚至都已经能感受到活物游动过的触感。   缓慢,却又粗重的呼吸,秦筝将白竹杖牢牢地抓在掌心,眸中的神绪一点一点地散开,若淳于薇此刻在此,一定会发现,这时的秦筝,便如当日沙天堡外的秦筝,浑身蔓延杀意。   “切!不就是动物世界里的爬行动物吗!虽然多了一些!老子会怕你们不成?”   秦筝自言自语地壮了壮胆子。   瞬间,只一道白影闪过,片刻不停,风卷残云般地掠过群蛇阵。风过时,只听到重重的一声怒号。   “该死的跋锋寒,你丫的不讲义气!老子要削了你!”   “削什么?”   “呃!”   秦筝硬生生地收住自己的脚步,因为那个自己要削的人正好整以暇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抱着剑,拗了一个霸气侧漏的造型。   秦筝一咧嘴,斜他一眼:“削苹果好不好?”   跋锋寒笑道:“这不是自己出来了么,不就几条小蛇,这下不怕了吧。”   秦筝觉得自己的嘴里这会儿能吞下一窝鸡蛋,难道这蛇是……   “跋锋寒!”秦筝一棒扫上那人,想不到跋锋寒侧了侧身,一手抓住血泠。   “万蛇从中过,下一回,保证你不会害怕了。”   “放屁!老子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跋锋寒一怔,一脸郑重:“这里没处换,若真是尿了,只能光着屁股了。”   秦筝扶额,快要昏厥了。   “跋大哥。”   脚步声走近,两个身高差不多的少年,牵着身后的一个女子,正是商秀珣。   秦筝之前晕了,并没有瞧见这两个人,这会看清了二人的衣着,心底又再朝跋锋寒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两个已经十五六岁的少年了,哪里还是什么小鬼。   跋锋寒仿似看出了他的不满:“比我小的,都是小鬼。”说着,还加了一句,“你也是。”   秦筝转向两人,问道:“你俩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个看着有些憨实的少年瞧了瞧身边的人,这人戴着一顶毡帽,腰间束着一条藏蓝缎子的腰带,话语中,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我叫阿术。”指了指憨厚的少年说,“他是郭靖。”   秦筝差点当场跪了下来,郭大侠!   秦筝又再瞧了瞧郭靖的眉目,果真如书中所描绘得那样,浓眉大眼,神情朴实得很。   郭靖扯了扯阿术的袖子:“人找到了,我们该走了。”   谁知,这个叫做阿术的少年忽然狡黠地眨了眨眼,冲着跋锋寒桀桀一笑:“跋大哥,我们帮你把人找到了,你要不要感谢我们一下啊。”   跋锋寒点点头:“我带你们出去。”   “真的?”却是郭靖率先脱口而出。   秦筝这才知道郭靖二人却是让漠神殿的人给掳来的,不为别他,只因为阿术是突利的儿子,而突利却欲起兵,和颉利决裂,分地治之。   秦筝看着郭靖,傻笑了半天,阿术悄悄对郭靖说:“郭靖,怎么会有比你还傻的人?”   郭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出错啊,随即认同说:“阿术,虽然他是傻子,但我们也不可以嘲笑他。”   “噗哈哈哈!”跋锋寒蓦地长笑,商秀珣亦是别过头,掩唇轻笑。   “商场主。”跋锋寒戛然止住的笑声,“人既然已在这里了,现在你可以坦白你此行的用意了吧。”   跋锋寒竟是把阿术拉到了身前的,唇角挑开一抹的诡笑。   商秀珣惊愕,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人竟然一语揭穿了自己的目的。   漠神殿外,大漠上,露出一线的晨曦。秦筝狠下心道:“老跋,你带人先走。”   跋锋寒诧异:“你想要做甚?”   秦筝:“没有拿到《九阴真经》,我不甘心。”   跋锋寒拧眉:“下回再来。”   秦筝坚定道:“不,一鼓作气,再而衰。”   少顷,跋锋寒沉声说:“你当真是为了《九阴真经》?”   这人眼中忽然闪过的怀疑,秦筝以为是自己看猜了:“我……”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执意要回去,只在冥冥中,觉得自己应该再去一次。   “罢了。”跋锋寒无奈:“你不怕蛇了?”   秦筝顿了顿:“如果我一个时辰不出来,你就不用等我了。或者……”秦筝闪躲了眼神“你根本不用等我。”   跋锋寒蓦然抱住他,旋即放开:“我会等你。倘若寻不到我,便去寨子等我。”   秦筝这下是真的呆住了。   “没听明白?”   “哦……明白了……”   秦筝要重返漠神殿,不想郭靖竟然自告奋勇地举手,说是自己认路,可以带路。阿术在旁边捅了他一肘子:“郭靖,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你不要傻了,明显是跋大哥看起来武功更高强一些,你跟着这人,说不定连命都会丢的。”   郭靖道:“他们能带我们出来,所以我相信他也依然能够再把我带出来。”   秦筝一时激动,应声承诺:“我自然会将你安全带出来。”   天光亮了,漠神殿终是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巍峨宏伟,暗夜般的砖石,精雕如游龙的石纹,栩栩如生。   郭靖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秦筝也是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虽然郭靖看上去木讷讷的,但大殿中的来回道路竟是一清二楚。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一个漠神殿的弟子。   秦筝依稀记起这条通往祭台的道路,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等一下。”   郭靖转过身来,问他什么事。   秦筝紧紧地盯着他道:“既然你们两个对这里的道路如此熟悉,为什么自己不跑出去。”   郭靖摇摇头:“跑不出去。我们逃出去过好几次,都让人给抓了回来。”   秦筝心神一紧:“那老跋他们现在岂不是危险!”   郭靖又是摇摇头:“这次或者不一样,因为那个男人死了,那个女人昨晚杀了好多人。”   “哦。”秦筝应道,语气却慢慢变得阴沉,“那又为什么要带我们去万蛇巢穴?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知道那里是蛇窝。”   “……”郭静耷拉下脑袋,像是心底在做剧烈地挣扎,好半天,才抬起头道,“阿术说,如果你们连蛇窟都走不出来,那也绝对没有实力可以带我们安然离开。”   秦筝哼了哼:“臭小鬼。”   郭靖却道:“阿术不是小鬼,阿术是我的安答,我不许你这么说阿术。”   “安答?你的安答不是拖雷么?”   秦筝觉得自己的记忆再是紊乱,那个赫赫有名的成吉思汗的四子拖雷的名字,也不应该记错啊。   “啊!”秦筝一拍脑袋,顿悟,如果现在是大唐,那哪里来的成吉思汗啊。   郭靖不解道:“拖雷?拖雷是何人?郭靖的安答只有一人,就是阿术,如果不是阿术的父亲,我和母亲怕是早就死了。秦大哥,以后这话,你莫要再胡说了。”   秦筝哀怨地叹了一声:“好,我记着了。”   眼前是尸横遍野的惨象,好像昨夜追杀秦筝他们的那群人,一夜间全都死在了九阴白骨爪的掌下。   陈玄风的尸体依然横躺在那里,一如秦筝所料,腹部那一块果真血肉模糊了。   郭靖站在边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陈玄风的尸身,久久说了一句:“恶人。”   秦筝没能找到《九阴真经》,心下叹息,在尸体旁边坐了下来:“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就是他和那个女子,差点害死了突利叔叔。”   “阿术他爹?”   郭靖点头:“是。他们武功很高,我们根本打不过他们,所以……”   “所以你们两个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郭靖无奈地点点头。   秦筝嫌弃地指了指身边的这具尸身:“那要不要鞭尸?”   “呃……”郭靖一脸正经地回答,“秦大哥,虽然此人乃十恶不赦之辈,但既已身死,还是留他一个全尸吧。”   秦筝嫌弃地指了指陈玄风的腹部:“已经缺了一块皮了。”   “噗嗤。”郭靖到底还是少年,被他逗乐了,说笑道:“那要不要先扒了衣服?”   这衣服不扒还好,扒完了,秦筝和郭靖都立时傻眼了。这陈玄风的背上,纹着一副气势磅礴的山峦地图,乍一看,两人都不认识。   但图中仅有的三个字,两人却都认识。   《长生诀》。   郭靖瞧见秦筝目光有异,只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秦筝随手捡了地上散落的长剑去割那块皮。   “秦大……”   他说话慢,反是叫秦筝抢了先:“不要拦着我,否则我把你扔在这里。”   为什么陈玄风没有把《长生诀》的地图留给梅超风,还是这张图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出了漠神殿,秦筝在日光下举起那张人皮地图,反反复复地琢磨着。   微微透着光线的人皮,仿佛还带着脂油的粘湿。   《长生诀》么,也不错。   秦筝笑着将地图塞入怀中,一手将郭靖扯到背后,朗声道:“等着,待会就带你去找你的安答。”   “杀啊!”   突如其来的黑云压境,漠神殿中,数以百计的弟子冲杀过来,夺目的阳光下,长剑霍霍,闪动寒芒。   而郭靖只瞧见那一人,掌中一点银光落,迸起无数苍白焰火,在一片乌黑的潮水中,犹如蛟龙起,劈波斩浪。   不过一人一棒,却似卷携撼天之威。   乒乒乓乓,长剑碎裂成断矢,落在沙漠上,顷刻,碾入黄沙。   郭靖突然想起阿术的话,阿术说这人武功不高,跟着他,说不定会死。   郭靖突然很想让阿术过来瞧瞧,这人武功很高,真的很高。   “秦大哥。”郭靖一下跪在秦筝的面前,“郭靖想请秦大哥收我为徒。”   ? ☆、第7章 长老 ?  满满黄沙上,两点黑色的影子缓缓地移动着,前一个黑影一直保持着匀速前进,而后一个,忽而快如风,忽而作死地躺在了地上。   郭靖走回来说:“秦大哥,你渴不渴?”   仰躺在沙上的秦筝睁睁眼:“你还有水?”   郭靖认真地摇头:“没有了。”   秦筝闭回眼睛。   “秦大哥,我好像看见前面有片绿林。”   秦筝半撑着掰开眼皮:“那是海市蜃楼。”   “秦大哥……”   “怎么?”   “你脚边有条蛇。”   “!”秦筝登时如离弦之箭,“嗖”地一下跳了起来,窜出老远。   郭靖拎着蛇走近:“可以先喝点血。”   秦筝见他熟络地在蛇颈上开了一道口子,嫣红的鲜血顺着黄白的蛇皮淌了下来。秦筝狐疑着瞅了两眼,用手指沾了一点,舔进嘴里。   血腥气顿时溢满了整个口腔,不过干涩已久的喉咙终于有了些湿濡的刺激。秦筝有些贪婪地望着蛇上的血水,郭靖笑着伸手递给他:“秦大哥,这条给你吧。”   秦筝看着他一样干裂到龟裂的嘴唇,灰尘土脸的一身薄衣,那件破破烂烂的外衣却穿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说,大漠里行走,衣服一定要将自己裹严实,再热也不能裸//露肌肤,曝晒在日头下。   秦筝喝了小半条蛇血,递回给郭靖:“喝完它,我们找路出去。”   日落为西,星辰垂下时,秦筝二人终于走到了这一片沙漠的边际,原以为可以找个地儿,舒舒服服地洗个澡,睡上一觉。   结果,两人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群浑身是血的人。   有一个断了半只胳膊,脸上被划开了一道重重的口子,一把扑在秦筝的面前,口中发着怪声,却吐不出半个字。   满嘴的鲜血,竟是连舌头都让人割去了。   这人一只血手死死地拽着秦筝的裤腿,另一只断臂指了指身后,苍茫之下,并无半点奇怪的地方,可秦筝却已经感受到,杀戮的逼近。   是死亡。   这人呜咽了声,随即脑袋一磕,摔在了沙上,只有一只手仍然死死的攥着秦筝。   秦筝蹲下身子,面色倏然冰冷,就连声音也一同浸入了冰寒,他说:“我认得你,你叫李赵。”   李赵出事,最大的可能就是马贼的寨子出事了。   秦筝带着郭靖一路狂奔,这个时候,他有些埋怨神仙姐姐了,传授了他倾世的武功,可是这内力修炼怎地只字未提。   没有内力,他除了靠两只脚,他想不出任何的奔跑方式。   蓦然,身子一轻,竟是让郭靖背在了身上:“秦大哥,你跑得太慢了。”   郭靖的确是在草原长大,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却是壮硕得很,把秦筝背在身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艰难。   “秦大哥,你好瘦啊,和吉月差不多重。”   “谁?”   “阿术的妹子,突利叔叔的小女儿。”   秦筝辩驳:“那位姑娘一定是位肥婆。”   郭靖问道:“肥婆?”   还没走近寨子,已然远远地就能望见冲天的火光,肆虐的火舌吞没了整座大寨,秦筝推了把郭靖:“自己找地方藏好。”   “不要,阿术说不定还在里面。”   熊熊的火光下,只有噼啪作响的火烧声,倾塌的寨门,两具被烧成了焦炭蜷曲尸体。没有一个活着的人,除了尸身,还是尸身。   秦筝还是把郭靖留在了寨子外面,郭靖握紧拳头,良久,方才用力地点了下头。   蔓延的火海吞噬了整片山寨,顷刻间,往昔的人烟,全都焚成了灰烬。秦筝身形轻移,避过时不时砸落的火屑,直奔自己印象中的那间屋子。   秦筝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前的景象,哪里还有房屋的影子,已然夷为了平地。灰黑的废墟,依然冒着浓郁的白烟。   若是有人,这一刻,怕是也燃成了烬。   秦筝循着火势渐弱的地方走去,满寨的大火,从前寨一直漫到了后寨,这是要有多少人才能在戒备森严山寨如此肆无忌惮。   “赫赫……赫赫……”   秦筝经过一处偏院,脚便正是一苟延残喘的人,像一具焦尸般地横在院子里,秦筝见他的眼皮还跳了两下,忙近前问道:“是什么人?”   然而,这人只是勉强地张了张嘴,被大火燎伤的嗓子,嗡嗡地,却听不清说些了什么。   秦筝抓着他焦黑的手腕:“你们……大当家呢?”   那双半睁不睁的眼睛突然一下子瞪大了,眼底涨得通红,口中发出“赫赫”的声音,被秦筝抓着的手战栗地指着秦筝的身后。   “咦,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个漏网之鱼。”   几成废墟的寨子里,缓缓步出一人。来者高高瘦瘦,一身青衣的文士打扮。在这残火为尽的废墟中,这人竟仍是儒雅倜傥,清瘦的脸上,居然还带着薄薄的笑意。   若是跋锋寒在此,定是能一眼认出这人的身份。   “天君”席应,灭情道的传人,早年曾与“霸刀”岳山等人交手,之后被“天刀”宋缺千里追杀,曾有人说他远遁西域,但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证实。   而如今,这席应重新出关,非是来自西域,却是从漠神殿而出,以漠神殿长老之命,奉令剿灭这贼寨。   秦筝最是厌恶这种似笑非笑的脸孔,因为往往在这样的笑容之下,藏着的,只有暗箭。   比如,此刻。   席应的眸中骤然带起了一圈暗紫色的光芒,诡异的笑容,爬上那一双诡异的眼眸。瞬间,攻向秦筝。   而此时的秦筝,已将目光深深敛起,一言不发,任凭掌下血泠鸣啸。   只见他略一侧颈,便轻松避过了那一记杀招,沉声发问:“跋锋寒呢?”   “死了!”   席应掌风狠厉,化掌成剑,浑吞了天崩地裂之力,顷刻间便要取了这人的性命。   “哐——”   秦筝亦暗自心惊,竟没料到这人敢徒手接下他的血泠。   “这是什么兵器?”席应抓住竹杖,瞥过两眼,赫然,掌下紫气陡盛,一圈圈淡紫的烟雾缭绕于其。   秦筝手腕一抖,右足跟着一个横移,身形遂即一晃,已将血泠从那片紫雾萦绕中解困出来。   然而,还不等他喘息,又是一声脆响,席应竟是两指如剑,直扑他的面颊,意图毁其双目。   “哈哈!臭小子,跋锋寒都败在我手下,何况是你。”席应的犷笑伴着那道凄厉的紫气,破空抢过,上旋锋刃,下击剑尖,左掌同时圈起层层劲风,风势强横,竟把掉落满地的枪戟也刮得铛铛作响,那一柄柄断刃就如漫天花雨般,尽数朝秦筝飞来。   枪之迅猛,却道秦筝的血泠更快,不见其如何飞身,不见其如何扬棍,不见其如何断阵,只余那一根尝遍血腥滋味的骇人竹杖,犹自发出越来越明显的嚣音,震得云移星掩。   电光迸现间,那群枪阵已破。只是,唯独秦筝感觉到,自己握棒的双手甚是轻微的抖了一下。   “哼,臭小子,功夫倒是挺俊的嘛。”瞧见他是能这般轻而易举地斩落如此密集的长//枪,仍可以未着一伤,席应那双阴沉的眼睛不由得眯成一线,嘴边溢出几欲嗜血的冷意,“你究竟是那个姓跋的什么人?”   秦筝的血泠却在刹时转守为攻,硬是把他的话语截在了半下。欺身迫近,左手拈二指拟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地直取他的双眼。   一怔之际,漠神殿的长老生生平地后退了两步,指尖终于还是差了两公分,亏于一篑。但是,席应退避成功的欣喜尚不及展现在脸上,只觉肩头一凉,一枚断了的剑尖扎在他的肩头,还兀自一阵轻颤。   方才他用剑阵围攻秦筝,竟让对方也效仿了一回。   席应这才明白,此人刚刚的那一指原是明修栈道之举,而隐下的那一招暗度陈仓,是直接催动掌风,暗中掠起那一枚毫不起眼的短剑。   席应一手拔出断刃,捂住右肩,脸上的笑容自是再也挂不住了,嚷骂着便扑了过去:“死杂碎,拿命来!”   此人,心已乱,不足畏惧也。   他横行江湖数十载,未尝几败。   今日血洗贼寨,亦不曾遇上阻碍,除了那个跋锋寒。   眼见便能得胜收兵,自己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鬼所伤,败于岳山也是罢了,败给这么个小鬼,若是传了出去,那他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   不见痴狂,何以成魔。   席应双目中满盈紫气,滔天的恨意洋洒洒地由眼中爆燃开来,毁眼前人,誓要血一剑之仇!   掌中紫芒顿盛,翻腾出千变万化,其间又好似生出了无以计数的利刃,犹如刽子手下施展的凌迟酷刑,寸寸割肉,刀刀剔骨,几欲将人活剥生啖。   然而,一声闷哼,席应颓然跪坐倒地。   他不再抬头看秦筝的脸,只瞥见他手中的血泠,一滴一滴的液体滚落,这是他自己的血,他魔道“天君”的血。   秦筝的面上也似褪去了全部的血色,将言语的温度也一并褪去,他说。   “凭你,杀不了跋锋寒。他在哪里?”   ? ☆、第8章 秀宁 ?  秦筝折身走出了寨子,整座山寨轰然坍塌,滚滚烟黑,秦筝终于开始相信,自己被卷入的这个世界,对曾经的他而言,或许是假的。   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在他面前出现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生死,都是真切到不能再真切。   天地同,既然无归,又何须再思归。   席应惨败之后说,跋锋寒被毕玄带走,大抵应该是活不成了,末了,还冷笑着吐出了两口血沫。   秦筝在他身边,木然地说:“如果他死了,那整个漠神殿就一起陪葬吧。”   风轻云淡的口吻,仿佛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色,很差”,听在席应的耳中,却让他陡然瞪圆了双目,之后,就再也阖不起来了。   昏死得直挺挺的,而那个时候,他脑中最后闪过的,就是漠神殿中,血海滔天。   秦筝带着郭靖行在草原上,陌上苍凉,及人高的荒草,若隐若现着秦筝的背影。郭靖握着拳,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他已经有好些天没能和秦筝说上话了。   远远的,是依稀可见的部族,大大小小的毡帐错落。   郭靖奔前了两步,风尘仆仆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丝的笑意。   “秦大哥,我们到了。”   秦筝停下脚步,缓缓地喘了口大气:“你快些回去吧。”   郭靖转身奇怪道:“秦大哥,你不去和我一起进去么?”   “……”   郭靖:“说不定阿术和跋大哥已经回来了。”   草原的星辰,像是不小心打翻了王母的妆奁,珠光宝气般地闪烁,满满地跃入了眼眶。远处的篝火堆渐渐熄了下去,火上,还残留着一只烤全羊的香味。   郭靖说得不错,阿术是回来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又见秦筝将郭靖也一同无恙地送了回来,突利高兴得很,在族里来了场丰盛的宴席,顺带着将秦筝也奉为了上宾,割了只硕大的羊腿给他。秦筝推辞不过,只得啃了两口,后来,全都进了郭靖的肚子。   馥郁的马奶酒醉人,害得酒量浅到半杯就倒的秦筝,摇晃了半天,依然没能堵到阿术。又或许,一整晚的时间,是阿术一直在躲避着秦筝的目光。   “阿术。”秦筝忍无可忍地把人堵下,拦在他的帐门外,他足足站了两个时辰,一夜的寒风,索性将他的酒劲一起吹散了。   阿术半夜起来,急于解手,结果却被秦筝堵在这个当口。   “阿术,他呢?”   阿术支支吾吾地夹着双腿,说话也不利索了。   “跋大哥他......”   天地一线,晨雾刚刚胧起,草原仍在一片的昏暗,却是一骑快马飞驰而过。   阿术提着裤带,对郭靖道:“郭靖,其实跋大哥应该活不了了吧。”   郭靖紧紧地抿着唇,一双浓眉拧起。   那日,山寨被围,无数的死士疯狂涌入,寨众拼死抵挡,然而根本都不是那些死士的对手,围攻跋锋寒的人,便是“天君”席应。   一如秦筝所言,那人战不过跋锋寒。只不过,跋锋寒带着他们脱身时,遇上了守候已久的“武尊”毕玄。   阿术告诉秦筝,跋锋寒把他送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那件衣裳,被血染湿了,一直一直都没有干过。   阿术说,跋锋寒后来是让商秀珣接走的,不知道是不是去了飞马牧场。   古道荒沫,不见尽头。   秦筝颓然地坐在路边,任凭那匹马闲在一边,撅着地上不多的杂草。   “嗒嗒嗒。”   马蹄声忽然扬起,目所能及的地方,转眼扬起了万千的尘埃,骏马飞驰过眼前,呛了秦筝一脸的沙。马上是个女子,锦衣绸缎,是个貌美出尘的女子。   和雪莲不一样,那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高傲中,又带着数分的戎马英姿,是个出入战场的女子。   秦筝望见她回头看了眼,然而高高挥起的马鞭,却在马臀上狠狠地抽了一下。秦筝自嘲地低下头,起身站起,拍了怕身上的灰尘,牵过了马。   “这位小哥,请留步。”   秦筝被带到女子的面前,秦筝这才将她的眉眼瞧得清楚了,眼窝略微深陷,鼻梁高挺,一双眸子,显着几分的褐色,竟是有着北虏的血统么。   “不知少侠如何称呼?”女子微微一笑,两点梨涡挂在脸颊。   秦筝见其身边围着的壮汉,个个英武得厉害,断定这一拨非富即贵。   秦筝有个毛病,是从穿越前带过来的,就是看见那种高高在上的领导层,就会情不自禁地开始哆嗦。于是,秦筝在脚边画着圈圈,想着自己当程序猿时,有什么项目汇报会议,他能避则避,有一次,实在躲不过去了,他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讲解了一次会议之后,组长便再也不敢让他单独讲说了。   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在秦筝看来,就像是他们公司里那位女魔头般的市场总监。即使这女子的笑容再和善,秦筝都觉得她下一秒也能吞了自己。   “这位侠士。我家小姐在问你话。”女子身边的人喊了一嗓子。   秦筝抬了抬眉眼,仍是颔首,低低地说了句:“秦筝。”   马背上的女子却是微扬下颚:“秦少侠可是认得我?”   “不认识。”   “那为何要这般惧怕我?难不成我会吃了你不成?”   秦筝挤出个干瘪的笑容,指着自己的马:“既然姑娘问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荒漠千里,秦筝认定了自己当真不能结交高层,自从和这个女子同路之后,他好像把自己八辈子的霉运都一并吃下了,不是堕马,就是被沙中的蝎子缠上,好不容易寻到了处水源,偏偏不巧地,在他喝水的时候,湖中浮上一具女尸,睁着眼,烂着脸,和秦筝对视着。   秦筝大吐了一天一夜。   而这会儿,又遇上夜里的沙暴。   秦筝把自己缩进一块石头后面,还露了半只屁股在外面,不料,就这么点地方,还要被人侵占。   “秀宁姑娘。”秦筝苦笑着,“我真的只是个路过的,为何你非要困着我不放?”   李秀宁。   秦筝那日听到她的名字时,心底翻腾了一句大大的“卧槽”,果然是皇族之人么,比那个市场总监不知高干了多少倍啊。   想着自己居然能被李秀宁扣押成囚,那是不是也能沾个光,见一回唐王李世民。   岩石后,暴风卷过,漫开整夜的黄沙,簌簌落下,一不留神,便是一嘴的泥。   李秀宁侧过头看他,仍然小小心心地开口道:“一人独挑漠神殿高手,又在毕玄手下走过百招,孤身闯殿,还能毫发无损而归者,秦少侠,你当真只是路过的么?”   秦筝惊讶,想张嘴,结果自己快被挤出了石头,不太好张,只能咂咂嘴:“妖怪啊。”   李秀宁“噗嗤”笑了出来:“不若秦少侠来猜一下,秀宁是如何知道的?”   秦筝摆摆手,拒绝道:“我不是妖怪,又岂能猜中妖怪的心思。”   “轰!”   夤夜,平地突然一声巨响。   秦筝抱着李秀宁瞬间滚出半远,他们躲避的那一方石头竟是被轰成了齑粉。李秀宁被秦筝护在身下,贴近的呼吸,只堪堪隔了衣物。   再看时,秦筝已是飞身跃起,掌中血泠,舞若暗夜星辰,于狂风中掠过,迎面战上那一群漆黑的茕影。   黑暗,无止境地张开,仿佛在顷刻吞噬了全部的星光。   “四小姐。”有人扶住李秀宁,“不像是漠神殿的人。”   李秀宁愕然:“那是何人?”   那人摇摇头。   “老子自从来了这里,就没有安省过,好不容易绑上了跋锋寒的大腿,又被你们一个个给搅合了。如今,摊上了个有财有势的主,你们还来!”   秦筝碎碎念,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他嘴上不停,手下的白竹棍更是不停。   此起彼伏的闷哼,夹杂在翻滚的黄沙中飘远。   直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唠唠叨叨。   “该死的毕玄。”   “该死的漠神殿。”   “该死的颉利。”   “该死的跋锋寒!”   再渐渐地,却是连秦筝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风沙渐息,旁人点了火把,照出一地的尸骸,李秀宁就这么站在火光下,投在沙上的影子,摇摇晃晃。   “东海,补天宗。”李秀宁忽而笑了一笑,“竟是叫他趁乱逃走了么?”   “四小姐,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商场主说,他是个怕蛇的人。商场主又说,他是个死都不怕的人。”   秦筝伏在马上,扳着手指数着自己遇见的人,一直扳到了商秀珣。   “唉,女人心,海底针。果然最难对付的,就是女人。”秦筝抹了把泪,只是眼中干涩,叹了叹,“老跋,还是你那个山寨的被褥暖和,而且你不吝啬,肯把所有的暖炉让给我。老跋,你好像还没碰上寇仲他们,应该不会就这么挂了的吧。老跋,你的芭黛儿呢?”   秦筝猜不到李秀宁为什么会来到大漠,不过,一定不是来散心的。彼时,仍是隋朝,即便李渊已经太原起兵,但依然未入长安。而李秀宁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大漠。   秦筝猛地从马上跳了起来,惊得这马一声长啸,犟着头,甩了两下。   “呵呵,对不起啦,马兄,是我太兴奋了。”   ? ☆、第9章 原来 ?  水中的浮尸,顺流往下。秦筝壮着胆子将尸体捞了起来,幸而此时正值隆冬,尚不曾开始腐烂,只是这些尸首在湖里泡得久了,个个都肿胀得面目全非了。   秦筝掩住口鼻,细细地翻了翻他们的衣服,那一匹小小的暗纹飞马,端端正正地绣在衣襟上。   “四小姐,看来是有人要阻拦你的计划啊。”秦筝转过身,李秀宁站在他的不远处,抱着双臂,笑容依然。   “我见过商场主,这些人,应当就是他们飞马牧场的弟子。”秦筝甩去手上的湿漉,“想不到这漠神殿居然接连灭了漠上的两大势力啊。”   不想,却听李秀宁蓦然问道:“秦少侠既然走了,又何必再要回来?”   秦筝早在回来前,就拟好了腹稿:“这沙漠风沙无眼,我既然碰上了四小姐,怎么也算得上是一种缘分,不是么?”   李秀宁勾起嘴角:“你想跟我去飞马牧场?”   秦筝坦然点头:“之前不知四小姐要去何处,所以才会有鲁莽之举,还望四小姐莫要怪罪。”   李秀宁在这个当口来到漠上,秦筝揣摩出了两种可能,一是借兵,二是买马。   只是,如今大漠上的势力分崩,颉利可汗为了防备突利,是怎么都不会把兵借给李家的。再加上李秀宁一眼认出了秦筝。这不是和商秀珣有往来,还会是谁?   秦筝要寻跋锋寒,在这片茫茫无际的大漠,兜兜转转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这刻若有引路之人,他何乐不为。   李秀宁却是指着那具泡得发白的尸身说:“这里有这么多飞马牧场的尸体,想必场中已是无人了。我又何必再过去呢?”   秦筝脚下一转,已经跃马而上,朗声道:“四小姐,这人死了,这马指不定还活着啊。你们李家欲争这天下,要的自然是征伐沙场的军马。飞马牧场的人是死是活,又有何相干呢。”   “你……”李秀宁一双秀目,猛然敛起。   秦筝哈哈一笑:“难道我有说错吗?”   “四小姐,这人……要不要……”   李秀宁推开身边的人,也同秦筝一般,翻身上了马,扬鞭,长笑:“商秀珣说你脑袋不好使,看来,她定是花了眼,没能瞧清楚。哈哈哈。”   马蹄声扬,踏过漫天尘沙。   宛若万里之外,长安城安,李家的攻城车,隆隆撞响着城门。   天下,乱世。   秦筝莞尔。竟是激宕起胸腹间,那份久违的男儿豪气。   草原依稀,深冬之下,长草掩去,落得满地苍白,有马群群而聚。只是走近了,才发现,马场寂静,悄然无声,仿佛此间的所有,都一一掩入了那层白雪之下。   没有骇人的尸体,便是地上残留的血迹,也已淡去。   部下将马场寻了个遍,也未能找到半点人影,这才来报李秀宁。   李秀宁对秦筝道:“秦少侠,秀宁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嗯?”   “之前狙杀我们的,不是漠神殿。”   “那是何人?”   “东海,补天宗。”   秦筝扶额,悠悠长叹一声:“不要告诉我,是石之轩。”   李秀宁点点头,赞许道:“是他。”   秦筝:“这一潭水,到底有多少人想搅合?”   李秀宁:“江山如水,何人不想掬水临天下。”   秦筝斜了一眼:“邪王也想当皇帝?”   李秀宁笑出声来:“石之轩武功高强,文韬武略亦是深悉,他为何不能当皇帝?”   “他当皇帝,你老爹咋办?”秦筝又斜向了另一边,冷不防地喷了一句。   李秀宁面上一僵:“自然,这天下未定,谁都不知。”   秦筝将眼珠摆正了,上下打量着她,半晌,方道:“还是你李家的胜算大些,比如石青璇,就无法比拟四小姐。”   “秦少侠当真知悉不少江湖事。改日却是要让兄长见上一见。”   秦筝拱拱手:“那秦筝就先谢过四小姐了。哦,对了,见见世民兄即可,其他两位却是不必了。”说着,走进大院。   “里面无人了。”李秀宁在他身后喊了声。   秦筝只作不知,李秀宁沉下目光,着人清点马匹。   房中,逸散着淡淡的血腥,每一间,每一间,催败的房门,跌落内外,石板的缝隙里渗着早已干涸的血迹,深褐,研入了石板,晕开丝丝的纹路。   血滴溅在墙上,落在那副泛黄的画卷。   桃花,满幅的桃花。画中,有碧海,伴潮生。   岛上的桃花,如落英纷纷。   只是卷轴的边缘缺了一角,缺了那一块原本盖着印章的角。   无名,无姓。   指尖拂过画上的血珠,恰好点在了一朵桃花之上,秦筝的唇角慢慢启出一道微弧。却听身后突然有人出声道:“秦少侠在笑什么?”   李秀宁见他许久未归,不知怎的,便生出了想要来找他的念头。本来,她该是已经回去的,毕竟秦筝救下她,她将其带到了牧场,两相已毫无瓜葛。   “四小姐还没走么?”秦筝仍是站在画前,头亦不回。   李秀宁咬着唇,旋即道:“正打算离去,秦少侠可要随我们一同走?”   “不了。”秦筝笑笑,转身道,“四小姐不送了。保重。”   秦筝在屋中,李秀宁在马场外,等到冷月凌空,部下催促问,可是要留下一夜。李秀宁回头望了眼屋子,已经被点了一盏萤萤烛灯,微弱的火光,剪出那人的身影。   “走。”   连夜归去,李家人马不停蹄,直奔关内。   秦筝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木然地望着墙上的那副残画,眼珠瞪得直直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寅时,屋外传来细碎的声音,秦筝依然坐得纹丝不动,只一双黑眸,移向了大门的方向。   “砰!”   房门被轰然踢开,而门口立着那人,见了秦筝,倒是一愣。而后,裣起裙裾,跨进门来。   “秦筝,你如何会在这里?”   秦筝却是示意了那副画,突兀道:“不知商场主和桃花岛又有什么关系呢?”   “呃!”商秀珣登时愣住。这副桃花摆在这里,便是李秀宁见到,也从不曾猜到会和桃花岛有何关联,更何况,桃花岛在南,飞马牧场在北。南北之远,当是怎的都不会有关系的。   秦筝揉了揉几乎饿瘪的肚子:“商场主真是狠心,避敌居然避到弃了这个牧场。难道那个什么补天宗当真这么厉害么?”   刹那,剑光出鞘,一道寒芒架上秦筝的脖颈,商秀珣蹙起双眉,森然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又知道些什么?”   低头瞥了眼近在咫尺的剑锋,秦筝僵着脖子,叹了声:“商场主入漠上草原,难道不是是受了李四小姐的托付么?只可惜,让你见到了突利,结果那人却无意搅合此事,于是,你为了引四小姐过来,便将我吹嘘得神乎其神,还将牧场里的良驹一并奉上。”   “何为引她过来?她要买马,自然会亲来牧场。”   秦筝低低笑着:“商场主何必急于辩驳,不如我来替场主解释一下。”   商秀珣的脸色煞白,只是没在了光影里,融进了一片的暗沉。   “你到底想要什么?”   “呵,秦筝孑然一身,本该无欲无求,只是后来遇见了雪莲妹子,答应了她要好好照顾她哥哥。所以……”   “所以你想打听跋锋寒的下落。”   秦筝两手一摊,摆了个笑脸。   “你若说错,莫怪我得罪了。”   秦筝的手指纤长白皙,指甲修整得一丝不苟,落在画中的一株桃花之上:“《九阴真经》,世人只道《九阴真经》出现在了大漠,却无人知晓其在“黑风双煞”的身上。   然而,商场主却慑于漠神殿之威,苦于二人武功之高,并不敢堂而皇之地上门挑战二人。   而当商场主被跋锋寒截下了队伍,你便想着利用跋锋寒和我,或许能同“黑风双煞”一战,于是你便带着我们绕进了漠神殿的地界。虽是被跋锋寒识破,但你却也达到了目的,找到了陈玄风他们。至于商场主为何一定想要这《真经》,我原本是猜不透的,而今夜恰巧看到了这幅画,我却是懂了。   跋锋寒告诉我,江湖上并无人知晓‘黑风双煞’的师门,可是商场主却清楚得很,如此看来,黄岛主已经同场主说过那二人的弱点了吧。想不到,这《真经》确是为桃花岛所求么?”   秦筝每说一句,商秀珣便攥紧了一分的拳头,咬着牙,硬是默不作声。   “场主一方面受了黄岛主之约,寻回《九阴真经》,另一厢,正好李四小姐找到你,其实是想通过场主见一见突利吧。我想大概是李家愿助他击败颉利,而他需要承诺不起兵,不入关。只不过,条件虽好,但也苛刻,突利虽有势力,但想与颉利抗衡,还是不够,而要他允诺不起兵不入关。哈哈哈!他自然也难以应下。   商场主一番折腾,结果两头都没落得好处。而此时,飞马牧场里却忽然出现了补天宗的人马,商场主不得已,这才散了家仆,将我的消息散给了李四小姐,你知李家已然起兵,为夺天下,自然要广纳天下之能人。”   “……”   “商场主,你将她引来,不就是为了对付补天宗么?”秦筝灿然一笑,“那不知现在,李四小姐的人马可是同补天宗的人战了起来了么?”   “秦筝!”商秀珣怒喝道。   “嗯嗯,我在,商场主不用吼得这么响。”   秦筝从厨房翻出了两个冷得硬邦邦的包子,塞了半个在嘴里,一回头见到商秀珣杵在面前,脸上有恨,有怒,有疑,还有不解的悲愤。   “秦筝,你是不是要去中原?”   秦筝愣了楞。   商秀珣蓦然将一幅卷轴塞到他的手里:“告诉他,飞马牧场与他之间,再无亏欠。”说完,也不等秦筝答话,人已经走得没影了。   秦筝咬了口包子,边嚼边思忖。   难道这是黄老邪的风流债?!   秦筝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   ? ☆、第10章 崖下 ?  补天宗缘何出现在飞马牧场,秦筝管不着。补天宗和李四战得如何,秦筝不想管。或者说,他现在连要不要找跋锋寒都是个问题。   只因为这旮旯太特么难走了!   秦筝颤颤巍巍地探了探头,立马缩了回来,一道深不见底的深壑,垂直而下,两侧俱是峭壁,光秃秃的,几株伸在外头的树枝,此际也是光秃秃的。   商秀珣说,跋锋寒从山寨出来,身上的伤就没有好过,又遇上了补天宗,被逼落了山崖,多半是活不成了。   秦筝坐了下来,对着那道山缝,幽幽怨怨地叹:“老跋,不是我忘恩负义,不来找你,只是……你知道的……我有那个恐高症,对吧?这么高,吓得我心肝一颤一颤的……”   “我不知道……”   背后蓦地响起人声,秦筝一个哆嗦,差点没翻下悬崖,接着,就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朝他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   一阵惨绝人寰的惊叫后,秦筝被压得半点动弹不得。   “老跋?跋锋寒?”   秦筝推了推身上的人,一头散发,一脸血污,只这眉眼,分毫不差。秦筝恍惚听见他应了声,还多加了两个字:“小心。”   话音落,随跋锋寒而来,爆起一道刺目的刀光。   “你爷爷的!”秦筝一手把跋锋寒推在一边,大声嚷道,“真是半刻都不消停!老跋,这龟儿子是谁!”   “你骂何人是龟儿子!”   刀光斩下,眼前是一张怒气冲天的狰狞面容。   “不就是你喽!”   血泠似疾电刺过,言语间,已然直取来人双目,秦筝皱眉:“长得这么凶神恶煞,瞧着就是坏人。”   “呵。”瘫在边上的跋锋寒闻言失笑,吐出一口血,道,“颜回风,毕玄的大弟子。”   却听秦筝一点头:“好叻!杀不了老的,杀个小的,泄泄愤!哇咔咔,看招!”   “秦筝……”跋锋寒瞧见那人歪歪斜斜地使出一招,那姿势甭提有多难看了。   秦筝手中动作一顿,瞬息变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口中却仍在嘟嘟囔囔着不知些什么。   颜回风本以为他不过是个来捣乱的,怎想这人武功竟至如斯,他同跋锋寒拼斗多日,此刻也早已是强弩之末。   森白的刀光,被高高举起。   “哐!”   一刀砍下,可刀下,竟是无人。刀刃砸在坚硬的山石上,颜回风猛然回头,后背同时一阵剧痛。   “噗!”   白竹杖,染着半身的鲜血,砰地一下,从他的背后拔出。然而未待颜回风还手,又是一一杖戳了下来,杖上的血溅起,溅上秦筝一抹嗜血的狞笑。   颜回风再是不甘又能怎样,身上一个一个的窟窿,泊泊地冒着血。   “你……你究竟是何人?”   身后,骤风乍起。   秦筝双眉一皱,掌下血泠已然反手递出,奈何仍是慢了半步。像是只折了翅膀的云雀,掠过颜回风的尸身,掉往山崖。   毕玄负手而站,低头扫了眼已经断气的颜回风,恨得咬牙切齿:“如此死了,便宜你了。”   秦筝被毕玄一掌击在胸口,登时连气息都闷住了。浑噩间,被人一把抓着,人悬在峭壁上,耳边却响着枯枝断裂的清脆声。   秦筝好不容易喘回了一口气,直觉得自己的腰间被一只大手搂住,虽如禁锢,但却是无比的安心。   “老跋?”秦筝睁睁眼。   “嗯。”跋锋寒伤重,这会儿一手抓着树杈,一手搂着人,已是尽了全力,此刻,并不想说话。   “老跋?”秦筝又傻问了句。   “嗯。”   “嗯!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秦筝笑着,一把抱住人,结果,跋锋寒如愿以偿地听到了那一声干脆的断裂。   “我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会来救你。”   崖壁间,两道渺小的人影飞速坠落。   秦筝挺尸般地横在地上,眼皮都不眨一下,嘴角边惨兮兮地挂着些血痕,身上的衣衫也被勾破了好几处。   “你走不走?”跋锋寒坐在他身旁,不觉皱了皱眉。   “……”   跋锋寒撑着想要爬起,却是闷哼一声,仍旧跌坐下来。别看秦筝这会儿躺得四平八仰的,方才自己可是结结实实地给他做了人肉垫子,伤上加伤,此时身上,无处不叫嚣着痛楚。   跋锋寒枯坐半天,身边居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再瞟一眼,秦筝一张脏兮兮的脸孔转了转,倒是把一截脖子露了出来,粉嫩粉嫩的,和脸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跋锋寒长叹了声,也索性摇着头,躺了下来,抬眼望去,两侧石壁陡峭,云雾缭绕其间,莫说两人都带着伤,若论平日,想要赤手空拳,经这悬崖峭壁爬上去,也无十全的把握。   如今,只希望毕玄认定他二人已死,不会有人再行追杀便好。   淤泥深壑,秦筝每踩一步,那些污泥几乎漫过了他的脚背。   “跋锋寒……”秦筝可怜巴巴地喊一句。   “作甚?”由秦筝一路背着走了半天,跋锋寒觉得自己的心情无比舒畅,好像身上的那些伤也不怎么疼了。   “我走不动了。”   秦筝一觉睡醒,就被跋锋寒勒令做了脚力,说是自己为救他受伤云云,秦筝辩驳失败,便成了眼下这副情景。   跋锋寒在他耳边,故作柔声道:“嗯,等走过了这片再歇,污泥丛生,保不准会有蛇。”   秦筝一个趔趄,腿上一软,差点没把跋锋寒给甩出去。   “秦筝。”跋锋寒心安理得地趴在秦筝的身上,“你怎会寻到牧场来?”   “我跟着李秀宁来的。不过她是被商秀珣哄骗来的,想不到李家人这么高的智商,也能被骗。”   “智商?”   秦筝“嘿嘿”地掩饰:“就是衡量一个人聪不聪慧,我们家土话。”   跋锋寒一笑:“那看来你的智商并不高。”   “胡扯!”事关智商,秦筝一定要据理力争,“我哪里不聪慧啦。”   “如果你聪慧,你就应该跟着李秀宁走。而今,李渊起兵,攻城长安,这长安易主不过早晚之事,若你能保得李秀宁平安而归,捡个富贵,自然不在话下,总好过现在。”   保李秀宁平安……   秦筝的脑袋转了几转,却把跋锋寒的原意给忽略了:“老跋,你也认为李四打不过补天宗么?”   “东海补天宗,多少年未曾现身,却突然出现在大漠。呵。”跋锋寒伸手指了指地上,随意道,“那里有颗蛇头。”   “哎?!啊!”   说时迟那时快,秦筝一声鬼叫,背着人,顷刻窜出大远,终是走出了那片泥藻。   秦筝扶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气:“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吓我,我胆小,经不起吓。”   跋锋寒按着身上的伤口,极是正经:“那里是有颗蛇头,不过已经死了罢了,我只说了事实,又哪里吓过你了。”   秦筝慢慢腾腾地挪了过来,抓住他的袖子,脸上沾着污尘,一双眼睛依是澄亮:“老跋,你就看在我没有跟李四去享荣华富贵,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找你的份上,你就行行好,别再耍我了,好不好?我……”   他顿了顿,“我脑袋大概真的不好使,不记得自己该怎么回去了。而在这里,我真心认识的人,只有你和雪莲了,我……老跋,等我想起怎么回去,我保证,绝不再缠着你。一定!   只是……只是……在这之前,你就让我跟着,好不好?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好歹挡个刀剑什么的,对不对?   前几日,没见到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郭靖劝我留下,可我总觉得我不该在那里……我该来找你……跋锋寒……”   跋锋寒木然地看着他,看得秦筝浑身发毛。对面那人慢慢靠近他,又慢慢地抬起手臂,将他圈进怀中。   “好。”   山中的日头落去,旋即夜幕罩下,抬头都是密密丛丛的参天巨树,不见星空,不见皎月。秦筝生了火,跋锋寒看着他添了好多的干草。   之前的一路,跋锋寒在前面带路,秦筝在后头跟着,两人都是一言不发。   跋锋寒见天色暗下,寻了处地儿,这才对秦筝说:“就这儿吧。”   秦筝低低的“嗯”了声,然后默默地去捡了干草,生了这火堆,他仍旧冷得厉害,蜷着身子,抱着膝,瑟瑟发抖。   跋锋寒丢了个野果给他,秦筝咬了两口,拿在手上,又靠近了火堆几分。跋锋寒不觉出声问道:“很冷么?”   秦筝看看他,点点头。火光下,脸上竟是红彻了。   跋锋寒走到他身边坐下,将人拉进胸前,掌心按上他的额头:“怎么把自己烤得那么烫。”   秦筝无语,昏昏沉沉地倒进他的怀里。   火堆噼噼啪啪地燃着,四下寂静,徒余呼吸声绵长。   远山溶入浅白的雾色,朦朦胧胧地聚起了晨露。秦筝揉着眼醒来,面前的火堆只剩下了一团漆黑的灰烬。   “睡得好不好?”头顶上有人声响起,秦筝一仰头,却直接撞进了那人如渊的眸子里。   忽而,心头跳漏了一下。   跋锋寒摸着他的额头,动了动身子:“确是好养得很,只一宿,热度便退了。”   秦筝挣扎着爬开,裹紧了破掉的衣衫,重重地吸了口气,而后道:“跋锋寒,我们今日能走出去么?”   跋锋寒起身道:“也许吧。”   秦筝把血泠当做拐杖,撑一步,走一步。谁知刚走了两步,臂弯却被人扶住,这人在耳畔道:“既然你弃了荣华来找我,既然你记不起如何回去,我便勉强收下你吧。”   笑容温煦,如若那抹缓缓初升的朝阳。   灿烂,温暖。   ? ☆、第11章 正邪 ?  循溪水而走,湖底清澈见石。秦筝就着清水,总算是将自己的一张脸给擦干净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跋锋寒笑着说:“老跋,没想到这里还会有这么个好地,果然是掉落悬崖的定律。”   他洗干净了脸,像是把胆儿也给洗回来了。昨夜的那一场迷惘,似全然不在了,两人也甚是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起。   跋锋寒却是比他快意多了,脱了衣服下到河里,秦筝秉着“非礼勿视”的准则,走开两步,当真只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偷瞄了几眼。   “老跋,你身材真好。”   “比你好。”   秦筝噎住,跋锋寒竟然回他了,还回得理直气壮。秦筝送了他一个白眼,想着不看也已经看了,便横竖横地席地坐下,盯着人不肯放了。于是,便看到了跋锋寒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新伤,旧痕。   秦筝抿着嘴,不说话了。   溪水渐渐变窄,两侧的山壁也越来越近,这山路竟是慢慢地聚进了一条死胡同。秦筝说:“不会又是什么隐居的高人吧。”   山壁上的青苔越发地湿厚,黑魆魆的山洞,滴滴答答地挂着水珠。   “老跋,我觉得我们还是另外找出路比较好。”秦筝放缓脚步,“这里阴气太重,若是跳出一两个粽子就不好了。”   “粽子?”   秦筝:“呃……就是诈尸……”   “嗯。”跋锋寒道,“你家乡……倒是挺让人好奇的。”   秦筝用力点头,而后怅然:“可惜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跋锋寒拍了拍他的肩头,越过他身旁,率先走入洞中:“走吧。该须记得时,终会记起的。”   一点火把,照不开十步之距,阴恻恻的水雾,如蛛网般拂在面上。秦筝跟着那一点火光,走在跋锋寒的身后,脚下踩过嶙峋的山石,坚硬无比,不知这条山路,多少年不曾有人经过了。   跋锋寒在前引路:“小心头顶。”   秦筝“哦”了声,低下头,就着跋锋寒的脚步声,顺势转过一弯。   流水声渐渐止住,手掌按上石壁,也已不再是方才那般潮湿。而眼前竟然出现了一道光芒。   秦筝揉揉眼,望见跋锋寒的背影正走向那幕光影中,手中依然举着那一支燃着的火把,只是,跳跃的火光,在愈发明亮的白光中变得越加渺小。   “老跋。”秦筝快走了两步,想要追上跋锋寒,两步之后,再是两步,秦筝终于发现,无论他怎么走快,跋锋寒的背影仍然会在他几步之远。   “跋锋寒!”   秦筝有些急了,喊出声音带上了几分的惧意。   而身前的人没有回头,更没有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走着。   秦筝却让自己停了下来,可是!他和跋锋寒之前的距离并没有扩大,那一圈异样的光仿佛一道看不见的暗流,吸引着两人身不由己地走入。   灼眼的光线,一刹,仿佛生生要将他的双目挖出来似的,秦筝大叫一声,眼前顿时陷入一片的漆黑。   闹人的手机铃声,欢快地耳边作响。   秦筝闭着眼睛,随手拍掉电话,继续保持昏睡状态。被拍下桌子的铃声再度响了起来,秦筝摸了半天,没有摸到手机,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   熟悉的电脑屏幕,熟悉的杯子,还有一本被他用来当枕头的笔记本,封面的左上角写了个歪歪扭扭的“筝”字。   “啊!”秦筝猛然惊醒,跳起来转身看去,椅子上,果然是那只起了球的靠垫。   “我回来了?”   秦筝不敢相信地戳了戳靠垫,又噼里啪啦地敲了两下键盘,屏幕上是一串乱七八糟的字母,可这一刻对秦筝来说,却万分地亲切。   “哈哈!老子回来了!”   拧开杯盖,杯中的茶水居然还有些微热,秦筝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在办公室里喝过这么甘甜的桶装水。   秦筝想起来了,这是他连续加了半个多月班之后的那一天。   电话是组长打来的,告诫他明天一早的会议,那份提案今晚一定要整出来。   秦筝兴奋地连连称是,末了,还抱着手机对组长连续么么哒了好几遍,弄得对方以为他半夜三更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通宵一夜的秦筝,到了早上亦是精神抖擞,去洗漱时,正巧遇上了前台的妹子上班,秦筝难得和她打了招呼,只是妹子却冷然地斜了他一眼。秦筝想,估计自己以前实在太透明了,以后要在公司里多活跃活跃。   办公室里开始有了人声,同事的身影也随之忙碌起来,秦筝笑着和每个人都说了句早上好,有人回他,而更多的人只是用一种和前台妹子一样的冷漠眼神望了望他,转而埋头干活。   洗手间的镜子前,秦筝看见一张胡子拉碴,挂着两只浓浓的黑眼圈的脸,自嘲地笑笑,也难怪同事们不愿搭理他,就这副鬼样子,真是可以吓死鬼了。   组长来了,把秦筝叫到了他的办公室里。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大份文件,斥责他问。   “为什么要吃里扒外?”   秦筝傻眼了。   一份他奋战了许久,昨夜通宵终于汇总出来的策划案,而组长却拿着同业对手的一份运营书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市场部告诉我时,我还不相信。任何人都有可能出卖公司,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你!”组长开始念叨,可秦筝却一句话都听不清楚。   企划泄露。   如果这条消息被传到行内的话,那他除了转行,没有第二条路了。   “秦筝。”组长委顿进转椅,“这件事我会出面和上层解释的。你……”   秦筝以为自己会平平安安地失业,收拾完东西,然后静静地离开。   “呵,你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是那个女魔头总监,拦在电梯口,挡着他的去路,涂着玫瑰色口红的嘴一张一合,吐着酸腐的话语。   秦筝拎着包,回头看了眼公司的玻璃门,苦笑道:“就算我知道是组长做的,我又能怎么样呢?越级上报?告诉大老板么?无凭无据,大老板为什么要相信我呢?”说完,他转身朝安全楼梯走去。   旋转而下,从十二层往下。   秦筝不是第一次走,而这一次,却走得气喘吁吁。   他想起来了,这才是他的从前,他还没有穿越前的人生。他被构陷出了公司,而不是那个加了半个月班的他。   真相,只是被他刻意遗忘了。   后来,他在这座城市里,这个行业里,连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房东已经连续催了他三个月的房钱。那天,秦筝在人才会上遇见了女魔头,女魔头告诉他,组长升职了。   秦筝捧着一大摞的简历废纸,笑笑说:“我当初是不是应该灭了他,反正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他穿鞋的。”   女魔头给了他张名片,上面是家刚起步的新公司,秦筝投过简历,如石沉大海。   “就说我介绍的。”   “谢谢。”   城市的夜景,勾画出斑斓的霓虹,如这一刻,酒吧中的灯光炫目,秦筝亲眼看见自己的策划,被组长通过女魔头牵线给了一人,而这人,正是女魔头推荐他去的那一家老板。   秦筝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哭:“想挖我,可以用高薪砸死我啊。连这点钱都不肯出吗?”   女魔头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笑容和蔼的摸着他的头:“高薪,会有比高薪更高的高薪,不过,更重要的是,如果只挖了你,那我们又赚什么呢?”   “呵呵,谢谢总监这么看得起我哈!那现在呢,现在我不一样进了这家公司?”   女魔头应道:“嗯,秦筝,你脑子不算笨,之后的事不用我教的吧。”   秦筝并没有去这家公司报道,他说他不会给一个剽窃公司打工。   有人说,只要肯努力,就不会在这座城市饿死。   秦筝没有饿死,可他却仍感觉他几乎在这样的城市中窒息了。好像所有人都忘了他,好像在他周围开启了一道程序,路过的人,就同那日的妹子一样。   陌生,陌生到擦肩而过,每一张脸都是路人。      房东按响了门铃,警告他明天再不交租,就要把他请出去了。   秦筝有些怀念草原上的繁星,不像现在,他望着黑夜,黑夜如同白昼,存不了任何的幻想。   “跋锋寒……”   被子的一角有些洇湿,让他死死地抱进了怀中,整个人蜷进被褥,却仍然抵不住钻入骨的冷漠,人世凉薄。   原来,不是他不记得如何回去,而是他自己不愿再回去了。   “秦筝……”   黑暗的山洞,亮着那一支仅有的火把,秦筝发现自己让人搂着怀里,而满脸尽是泪水。跋锋寒见他痴怔,小声解释道:“魔门的幻镜,你此前看到的,无论什么,都不是真的,不要再去想了。”   哪知秦筝却摇摇头,突然拽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哭了许久,才抽泣着说:“跋锋寒,我……我……”   我,不想要回去。   跋锋寒劝慰他:“没事了。”   为何魔门会在这里设下幻术的禁制。秦筝问跋锋寒,他是不是来过这里。   跋锋寒不知为何,顿了一顿,而后方道:“若我当真来过,又岂会在这里徘徊这么久。只不过,我听说我此地,大漠上传言,昔年正邪两道拼杀,魔门四使护着他们的王逃亡到这一带,之后便再无人见过几人了。”   “难道他们死在了这里?”   “嗯,多半是。”   秦筝愤愤不平:“死就是死了,还要整出这么多坑人的事来,果然是魔道的人。”   “何为魔道?”跋锋寒忽然问。   何为魔?   若无正,又哪来魔呢?   只是这正邪两道,当真就能泾渭分明么?   思及前事,自己被逼迫得无处可去,可在旁人看来,他却是个泄露公司机密的卑鄙之人。而组长和女魔头呢,一颗肮脏的心却掩藏在了光鲜之下。   秦筝扶住石壁,声音沙哑,犹自愤愤不平:“这魔教中人着实可恶,跋锋寒,你会铲除他们的吧?”   “我为什么要铲除他们?”   秦筝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啊?你不是行侠仗义的英雄么?”   “你错了,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马贼。”跋锋寒转身走了:“走,去见见这位魔君吧。”   秦筝咕哝着:“果然求人不如求己。”   前方幽幽飘来一声:“若你求我,或许我会考虑一下。”   ? ☆、第12章 棋子 ?  跋锋寒猜得不错,当年魔门的埋骨之地,而留下的幻境,却残存至今。   粗糙的石门上,雕琢着粗粝的花纹,秦筝不明白,不过区区一扇门,何必费这么多心思,况且,败将逃亡,竟然还有心情雕花镂纹。   “他好歹也曾是叱咤一时的魔君,便是死了,也是需要一些的排场不是?”   秦筝眼瞧着跋锋寒用剑柄在石门上,笃笃笃地敲了许久。秦筝闲在一边,百无聊赖,也试着用手指描摹那些纹路,指尖勾勒,有些中空的窟窿,恰好能伸进他的一根手指。   “这般大胆,竟是不怕这洞里再藏蛇么?”   “啊!”秦筝连忙缩回手指,却同时听到一道闷沉的巨响。   跋锋寒拉着他倒退数步:“第一道门,赤玄镜。”   秦筝讶然:“老跋,你来过?”   扬尘落定,现出门后光景,秦筝却听得跋锋寒一声叮咛:“四使之一,赤铎。使雁翅镗。”   雷光动,炸开一声雷鸣,果见一杆雁翅镗飞掠而出,使镗者,一袭白影过,竟如虚幻。   跋锋寒身形忽动,斩玄剑裂空,卷起洞内风云。   “当!”   剑落,相挡。迸起震耳的撞击。   雁翅镗再难近半刻,被他锁在半尺之距。   “秦筝,刺他眉心!”跋锋寒大吼一声,手背上青筋爆起,鬓角滚落汗珠,竟只一招,瞬间拼尽了全力么?   秦筝不敢犹豫,提起血泠,纵身扑向那道虚影,影中人,人无影。   秦筝一棒刺出,绵绵软软地透过那人的身子,果然不是实体?!   “不要看他的眼睛!”   雁翅镗的尖刃一点一点地逼近,明明是一把寻常的兵刃,却又绝非寻常。   秦筝闭上双眼,内力游走,凝于手中那一杖白竹,剔透的玉色外,隐隐衍起了一圈淡不可见的红色。   血泠。   名中有血,岂能少却这一抹殷红。   跋锋寒察觉到斩玄剑下,那一柄雁翅镗骤然一震,仿佛是刹那惊慌。   赤铎的虚影拼命想要收回雁翅镗,奈何被跋锋寒压制得紧,而这一次,只见一束冷光,溢满血色,如同破阵之刃,径直刺向他的眉心。   赤铎抬手就挡,然而飘渺的手掌,根本无法拦下秦筝。   “吼!”   低啸。   自眉心一点燃散,赤铎的人影宛如焚尽的纸碎,凋零,成灰。   “哐!”   雁翅镗砸在地上,发出一道重响。   秦筝跌在地上,方才那一招,耗尽了他全部的内力,他本就是一个内力缺缺的人,这下好了,熬得一点都不剩了。   秦筝仰面倒在地上,混沌的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于是就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老跋,你不会是故意来这里的吧?”   “即便不是你,我也打算下来看看。”跋锋寒承认得爽快。   秦筝气得一下跳了起来,可立马又再摔倒,瞪着眼,眼中血丝盈满:“你!你!你想死,为什么要拖着我!”   跋锋寒拾起那把雁翅镗,扫了两眼:“然而,是你先掉下来的。”   “我……”秦筝别过头,“狗咬吕洞宾。”   “吕洞宾?又是何人。”   跋锋寒却没打算等他回答,提着雁翅镗,朝石门走去。不见秦筝跟上,跋锋寒顿步道:“赤玄镜中,你先前杀的人并没有死,三刻之后,又会重新凝聚成影的。”   他话音刚落,背后立刻一热,秦筝贴在他的身后,战战兢兢,又甚是委屈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不是。”   “……”   “你已将他打得形神俱灭,又怎能再死而复生?”   “……”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   “那下一战,你打头阵。”   “……”   秦筝欲哭无泪。   魔门四使,冷鳌。   秦筝被他一根锁链,锁得团团转,身上到处是被勒开的口子,偏偏自己的一支竹杖怎么都近不了冷鳌的跟前。   久战不下,反是激起了秦筝一把斗志,不顾身上撕裂的伤口越扯越大,鲜血滴上铁链,竟至滚烫。   冷鳌消散前,冷然地看了眼秦筝,望向跋锋寒时,张张口,尚不及发出声音,便已散落风中。   伤口流血,可秦筝换了好几种姿势,都够不着背上的口子,却不愿开口相求。   跋锋寒走过去,把人拽下,洒上的金疮药,直接沁入了伤口,痛得秦筝嗷嗷乱叫,张牙舞爪地想要抹去那些药粉,不想被跋锋寒抓住了双手,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地痛出了眼泪,手动不了,擦泪也不成。   溢出眼角的泪水,让人轻轻拭去。   那人的眼底,是狼狈的自己。   秦筝阖上眼,不愿见自己那样的狼狈。   听得一阵窸窸窣窣,身上顿时一暖,秦筝睁开眼,自己裹着跋锋寒的那件外衫,虽然也已是脏破不堪,但比他那件,还是好上了许多。   “跋锋寒。”秦筝踌躇了半响,终于道,“我真的打不动了。”   “知道了。”   冷鳌的洞里如他的名字一样,冰冷异常。   跋锋寒将他小心翼翼地抱回赤铎那里,空无一物的石室,那盏油灯里的灯油早已干枯,跋锋寒转了半圈,没有找到能生火的东西。   “你……不用管我……快走吧……”   秦筝忍着肆意的痛楚,还勉力挤了个难看的笑容。   跋锋寒却忽然倾身抱住了他,暖暖的呼吸,落进他的耳中:“自己小心,等我回来。”   秦筝身上疼得厉害,翻来覆去怎么也闭不上眼。地上,赤铎留下的那抹灰烬散去了不少,秦筝蹲在边上,观察了半天,也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既然他能出现在这里,想必在这个世界中,再奇异的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魔门,不就是补天宗么?那就应该是石之轩啊。难道这洞里的人,会和石之轩有什么关系?   西域,魔门。   秦筝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西域还有哪个魔教。   秦筝从洞外寻了树枝点燃,之前打斗时没能看清,这会方才看见,石壁上凿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曲曲斜斜的,像蝌蚪般爬满了四周。   满墙的文字,用的竟不是汉字,秦筝搜寻了许久,就在他正要放弃时,终是让他找到了两个他能看懂的字迹。   长、生。   草草书成,被他辨了出来。   秦筝自然无法相信,这满墙上刻着的东西,会是长生诀。他又怎敢相信,世人寻寻觅觅的长生诀居然能如此轻易地被他们误打误撞地找到。   从陈玄风剥下来的地图铺在石桌上,循山路,傍溪川,而后入洞府,终路落在了长生决三个字上。   “难道……”秦筝惊恐,喃喃自语,“难道这是真的?”   “假的。”   秦筝猛然回头,望见跋锋寒正自石门外走来,随手扯过他手中的人皮,丢到一旁,“假的,你从何处捣来的。”   秦筝唉叹:“铜尸的身上扒下来的,我……本来……后来……”   跋锋寒摆摆手:“跟我走。”   秦筝:“去哪里?你这么快打完了?”   不同赤铎和冷鳌的石室,这一间石室,明显要大得许多,挂在墙上的铜灯燃着幽冷的火苗。   石榻上盘坐着一个人,眉宇须发都呈现出了一种死寂般的灰白。   “这人是……”秦筝紧挨着跋锋寒,他发现从堕崖开始,他的脑袋已经处于当机状态了,而身边的这人,却好像事事都了若指掌的熟悉。   “魔君,封无极。”   跋锋寒将四使的兵刃砸在他的面前,开口道:“老顽固,你可以诈尸了。”   接下去,就轮到秦筝瞠目结舌了。   因为那具尸身慢慢地动了起来,就像是枯朽的老树重新发出了嘎啦嘎啦的声音。秦筝有些被吓住,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移了移,让跋锋寒一把捞进身前。   “别怕,那四个人死了,他已不具威胁了。”   秦筝像树熊一样地扒在跋锋寒的身上,然后郑重其事地问道:“老跋,你是不是故意引我到这里来的?”   跋锋寒垂眸看他,竟是笑了笑:“你终于有智商了。”   秦筝腿上一软,幸好被人搂住了。   “桀桀桀,桀桀桀。”   面前的封无极发出诡异的声音,像是笑声,又比笑声更为可怕。   “这些年,你闯了这么多次,怎么,这一次终于找到帮手了么?”   环在腰间的手臂蓦然一紧,秦筝看向跋锋寒,低低道:“原来你来过好多次。”   那……那为何此前要骗他……   “他自然来过好多次,世人谁不想得到长生诀,他运气好,胆也肥,敢直接找上老头子。这一次,居然能活着见到老头子,呵呵。傻小子,你被人利用了,而不知吧。”   “跋锋寒?”   封无极那张蜡黄的脸,皱着笑纹一层一层地聚在眼角,是让他一双眼瞧着,更增阴险。   “你信他?”跋锋寒依然揽着他,只这话语中,多了一丝的不安。   “我……”秦筝低下头,想得脑袋生疼。   “哈,他当然信我,因为他找不到不信我的理由。”封无极一一捡起四把兵刃,拂拭着道,“不过他们跟了我这么久,如今也算是一个解脱吧。”   封无极抬眼,看着秦筝,手指跋锋寒:“吾座下四使,赤铎最是狠辣,冷鳌次之。他来过数次,皆是在赤玄镜一战而败。所以,这一次,他能这么顺利见到我,想必是你这个傻子帮的忙吧。”   秦筝的心口有些发痛,是钻心入骨的那一种痛。   原来,此前种种,这人对自己的千般好,只是为了要让自己安安心心地当一颗棋子么?   秦筝推了他两下,只是被跋锋寒搂得紧了,他一时焦急,眼中竟是变得模糊起来。   “放手。”   秦筝冷声呵斥。   孰料,跋锋寒却是置若罔闻,扬剑指向封无极:“长生诀在哪里?”   “哈哈哈!”   封无极狂笑数声,颤栗的笑声回荡洞中,像是从四面八方涌灌而来的刺痛。   乍然,一道金光瞬息奔近。   何人料到,这封无极肩不动,手不抬,竟将杀人之术,练在须臾。   金光刺入血肉,最后的一点光芒都灭入了肌肤。   封无极一招得手,立即退开:“臭小子当真傻得紧,明明知道自己是棋子,还会这般舍身救你。不单傻,还是个疯子。”   秦筝再是站立不住,背上那道利刃,几乎连刀柄都一同扎了进去。   跋锋寒抱着他坐下,听他自嘲道:“老跋,虽然你骗了我,不过你也救过我好多次,这下,算是一并还清了吧。”   跋锋寒:“……”   秦筝的手松开了他的衣袖,唇边艰难地挑起了一似微弧:“跋锋寒,我知道,你一直不待见我,是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如今,却是好了……我好像快死了,往后也不用麻烦你了,也不会再缠着你了……”   有些失神的双眸,茫然地望着跋锋寒,可原是清亮的瞳仁,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了。   秦筝含含糊糊地说,说得跋锋寒一时也未能明白。   “跋锋寒,你说,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虽然那里也没什么好的……”   “可是,这里更没有什么啊……呵呵……”   “秦筝……”   ? ☆、第13章 布局 ?  眼前是浅浅亮起的光芒,从模糊到慢慢的清晰,清晰到屋中的一桌一凳跃入眼帘。掩着的屋门,半挑的窗格,透过屋外的日光,铺洒地上的阔竹板。   秦筝睁着两眼,呆呆地注视着床顶,帐幔拢在两侧,朦纱后,能看见这张床也是用竹子制作而成的。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日,只知道翻身坐起的时候,背上的那道伤口仍在隐隐作痛。胸前裹着一层层的纱布,想是并没有大好。   秦筝走出屋子才发现,这竹屋挑建在离地三尺左右,周围用青竹围成了一圈回廊。秦筝站在廊前,放眼所见,青山傍水,一弯清渠自门前淌过。   他扶着栏杆,便这么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直到河面隐约泛起了霞光,傍晚的山风卷来,拂乱了他鬓边的碎发。   喑哑的嗓子,带着从未有过的疏离,秦筝头也不回地说:“我站了这么久,你也就看了这么久,是打算和我耗到何时呢?”   “桀桀桀。”   封无极依旧噙着一抹的诡异笑容,走上竹梯:“臭小子既然早就察觉,为何现在才说。”   秦筝只将视线落在了水上,有风过,便吹皱了一水的湖面。   “魔君既然早就来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才现身呢。”   “呃。”   封无极忽然有些后悔同跋锋寒的买卖了。   封无极走到秦筝旁边,猛地将他手腕抓起,秦筝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竟是多了好几条疤痕,各有深浅。   “你难道就不想问问,他去哪里了?”   秦筝冷笑声:“他去哪里,与我有关么?想必我对他而言,早已毫无用处了吧。”   “你小子总算是长了点眼力。”   封无极将他拖回屋子,利索地取出碗、刀、伤药,帛布等事物。手起刀落时,秦筝只觉得腕间一阵刺痛,那人已顺着他的手臂,按出了血水。   不多时,便盛了满满的一碗。   封无极心满意足地又替他上药,裹伤。然后用一根手指沾了血,舔进了口中,唇上亦沾染着一滴血痕,封无极扯开一抹笑容,如那些狩猎得手的猛兽,脸上是酒足饭饱后的满足。   “我把长生诀的秘密告诉了他,他把你留给我了。“   秦筝安安静静地听着,耷拉着脑袋,无力的目光,在自己的手腕间游离。   “所以啊,这人心,本来就是贪得无厌的。”封无极端起那碗血,故意放在秦筝的面前,“你现在知道我那四个使者是怎么死的了吧?”   秦筝动了动眼珠,转向他。   封无极认同说:“不错。因为他们死了,所以我才能活下来。我瞧着你这瘦骨嶙峋的样子,约莫也撑不了几日,若不是没有其他猎物,我又岂会同他做这样一笔亏本的买卖。毕竟那也是长生诀不是么?”   秦筝终是说了一句:“你赔大了。”   封无极喝了半碗的血,抹着嘴:“不过,你这副皮囊倒是不错,如果能做成人傀,送予我那个无情无义的儿子,也许他还能发一发善念,救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呵,既是无情无义,又何来善念。”秦筝嗤笑声,“你的儿子,自然也和你一样,想你亲手杀了四个属下,居然还毫无愧意地说他们死得其所。如你这般的人,活着也是污浊这个尘世,怎么当年正道的追杀没有把你杀死,让你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还练成了这副人模鬼样。”   “你说什么!”封无极一把拽过秦筝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拎在自己的面前:“我是魔,当然要行魔道,哪像你们口口声声的名门正派!披着正义的皮相,行着龌蹉之事!”   “譬如那位把你留下的。”   秦筝被摔在地上,木然地说着:“你说错了。他本就是个马贼,又何来情义可言。何况,我根本认识他不久,被……”秦筝哽咽,“被当做弃子,也是理所当然。”   “哈哈哈!哈哈哈!”封无极狂笑着,甩步出门,狠狠地砸上门。   “你果然是个傻子!也好,吾已传信给吾儿,七日之后,吾儿会来此地,若你能得他的眼,我脱困之日不远矣,哈哈哈!”   七日。   秦筝只是麻木地望着湖面上的日色渐浓,渐暗,不断地重复。   他不是没想过逃走,然而却发现,他根本逃无可逃,无论他从哪个方向逃走,封无极都会在他精疲力竭的时候出现,再轻而易举地将他拖回竹屋。   再后来,从一只手腕,到两只手腕,封无极说,你逃一次,我每日便多割一刀,看你还有没有气力再逃。   被其言中,到得之后的几日,秦筝只能干睁着眼躺在床上,就连那片湖面都望不到了。   秦筝嘴上硬气,心底却已不知将跋锋寒来来回回暗骂了多少次。   跋锋寒,你若是敢不回来救老子,等老子出去后,一定……一定把你活剥生吞,吃干抹尽!哼!   秦筝见到封无极心心念念的那个儿子时,心下道,就封无极这模样,也能娶到貌若天仙的妻子么。   明明是男子,却画着嫣红的唇脂,要说妖冶,偏是少了那分柔媚。白衣一袭,金丝纹绕襟边。若言跋锋寒是大漠上的苍鹰,那此人,便是西域中的一尾毒蛇。   明丽之下,心如蛇蝎。   而秦筝最最最讨厌的动物,便是蛇!   封无极竟似谄媚般地扑了上去,却被这位新人魔君封痕一脚踢开,甚至还厌恶地掸了掸裤腿。   “吾儿。”   却听男子身侧的一名女子喝止道:“封先生,请称吾主圣君大人。”   封无极:“……”   女子将屋中的桌椅反复擦拭好几遍,封痕站在门口,环顾道:“我去年来时,你只剩下了个赤铎,今日再来,便是连赤铎都不见。”封痕瞥向秦筝,不屑道,“怎么,如今是饥不择食了么?”   “跪下。”封无极一脚踹在秦筝的腿弯处,“吾儿,此人与旁人不同,武功极高,可身上却无甚内力。用来炼做人傀,乃是最好的容器。”   “没有内力?”封痕闻言,将视线缓缓移到秦筝的身上。   秦筝连自己是如何被按到墙上的都不自知,只一道白光掠过,封痕那张妖娆的脸已到了面前。   慢慢掐紧的五指,衬出他一双殷红的唇,唇边绽着冷异的笑。   手腕上的命门扣在旁人的手中,将那些的伤口一并扣住,不曾愈合的伤处,沁出的血珠,滚落在封痕的指间。   “呵呵,内力倒是弱得很,只不知这功夫如何。”封痕放开秦筝,“不如这样,你与我过几招,若是败了,便随我回西域。”   “那若是胜了,又当如何?”秦筝扶着墙,那般站都站不稳的模样,惹来封痕的护卫们一阵嘲笑。   “胜?”   “是。”   封痕转朝大门,抿唇笑曰:“若是你胜了,那我便放你走,这般可好?”   秦筝在他跟前站定,眼中犹在瞬间染上了光彩,清清澈澈的,望着封痕。   “君子一言。”   “吾是魔君,又岂会欺你这样的小儿。”   谷中,刹那风动云变。湖面上,粼粼的波光竟在一瞬褪去。随之而来,是弥天漫地的砂石,猎猎卷动,令人根本无法睁眼。   风沙中,封痕负手而站,然其身上衣角纹丝不动,手中亦无任何兵器,狂风呼啸,可他的声音依然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在场的每个人的耳中。   “你胜不了的。”   秦筝拄着白竹杖,不要说进攻,此刻的他,就是想要前行半步,也是困难。   “还要不要打?”   “自然要打!”   秦筝叱喝一声,血泠破风而起,冷光拂动,宛如暗云之上,雷光闪过。速度之快,快到几不见了人影。   “咚!”   封痕出手更快,一掌推在他的身上,将人猛地拍在地上。怎料,不待他喘息,这人竟然又再攻了过来。   一次快过一次。   而封痕发现,秦筝手里的那一支白竹,颜色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血泠乍然擦身,封痕倒抽了口气,左肩的衣裳,被悄悄划开了道口子,虽没有见血,但这人!居然攻到了自己的身前。   封痕再不敢怠慢,全神贯注于秦筝的身上。等其身形一动,他先一步迎了过去,凌空跃下,出掌拽向秦筝的手臂。   却听秦筝幽然张口:“你输了。”   “砰!”   血泠脱手,秦筝拖着脱臼的手臂缩在一边,可唇角仍是倾泄出了一抹难以掩藏的得意。   这厢,封痕连连倒退,肩头晕开了一圈小小的血渍,渐渐地扩散。   白衣上,那点血红很是刺眼。   封痕大怒,登时冲向秦筝。   “轰!”   便在此时,谷外突然响起一众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奔涌而来,数之不尽的人影从洞口中狠狠杀出。   各色衣袂,各色门派。   秦筝远远望着那些杀进谷中的人们,眼前一晃,栽倒前,已被人捞住了。   身边人低声问他道:“伤得怎样?”   秦筝很想跳脚,只可惜自己这会儿无力蹦跶,只好闭着眼,念念叨叨地重复:“痛死老子了……”   江湖再是如何纷扰,而这长生诀三个字,还是有着无比巨大的诱惑力。   谷中的封痕何曾料到会突然遭到各门各派的攻击,即使他武功卓绝,要在这乱阵中脱身而出,也非一瞬可以。   秦筝脱臼的手臂悬在一边,看着封痕下手无情,近其身的人一招半式内,便成了躺在地上的尸体。   “老跋,难道赤玄镜中,石壁上的那些蝌蚪文当真是长生诀?”   跋锋寒瞟了眼场下的混战,直接揽着他离开山谷。   秦筝被他背在身后:“老跋,你做这么多,我不信你只是为了铲除了那个魔君。更何况,短短七日,你又怎能找到这么些武林中人?”   “啰嗦。”跋锋寒脚下无片刻停息,弯弯折折,这漆黑的山洞中路,他竟是万分熟稔。   秦筝趴在他背上,见其丝毫没有答话的意思,加之自己是又痛又乏,索性在他背上睡了过去。   等他一觉醒来,已经是在一顶毡帐中。   帘帐掀动,跋锋寒走了进来:“醒了?”   秦筝点头应了一声。   “那好,让你见个人。”   门外再是步进一人,方面大耳,肩宽膊厚,虽缺俊秀,但在其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之气度,一双眸子,更是灵动幽邃。   这人笑声朗朗,毫不作伪,先一句,自报了家门。      “秦兄,我叫寇仲。”   ? ☆、第14章 破碎 ?  秦筝目瞪口呆,视线落在寇仲的身上就没有挪开过,那般痴傻的样子,像极了那些秦楼楚馆里,见到花魁美貌的痴汉,就差嘴角淌下哈喇子了。   之前见到郭靖,不过毕竟郭靖还只是个少年,少了份他日后的大侠风骨。秦筝纵使惊讶,但对着一个少年郎,崇敬之情仍不免减弱半分。   而此刻的寇仲。   一旁的跋锋寒微微蹙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掌一下按在秦筝那只接好不久的肩上:“围剿魔教之举,皆是寇仲设计的。”   “痛痛痛。”秦筝拨开他的手,一脸不满,却在看见寇仲的笑容后,立即又转成了一脸兴奋,兴奋得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嗯嗯嗯。我就猜老跋你没那么精明,能布下这么大个弯弯绕绕的局。”   秦筝自来熟地和寇仲热络起来,跋锋寒冷眼旁观了半刻,终于忍不住哼了两下,拂袖离开了毡包。   余光瞥见跋锋寒的背影,寇仲笑着说:“秦兄……”   “仲少不必客气,叫我秦筝,或者小筝都可以。”秦筝摆摆手,脸上满满地写着了两个个字,花痴。   寇仲眨眼:“秦兄确定我可以叫你小筝?”   秦筝不明所以:“这有何不可?”   寇仲莫名笑得大声。   秦筝那根有些呆滞的神经,自然无法察觉到,这会儿站在门外的那人,狠狠地攥了攥拳头,怒气冲冲地走远了。   壶中的茶水,激起一串的水声。虽在草原,可秦筝的帐中,却是无酒。秦筝申辩了好几次,想要喝酒解馋,奈何跋锋寒丝毫不为所动。   寇仲晃着茶盏,浅浅一笑:“这天下烽火不宁,这江湖也无一日安定。”   秦筝捧着杯子:“只是仲少想借这一战稳住江湖,怕也不易啊。”   “稳?哈哈!”   秦筝:“难道仲少不是想这样么?”   魔教本在西域,即便封痕偶尔也会悄然入中原,但从不曾露过行迹,足见其对中原暂无打算。但是,经此一役……封痕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憋屈的,所以……   “仲少是想引魔教入中原?”秦筝顿时恍然。   寇仲双眸半敛:“老跋对我说,说你功夫甚好,只这脑袋……不太好使。”   “……”手中的杯子被秦筝捏得“叮叮”作响,赌气道,“比他好使就够了!哼!”   “哈哈!哈哈!”寇仲忍俊不禁,“这话,我定要说给陵少知晓。”   秦筝结结巴巴:“还是……不要了吧……若是让老跋知道了,他一定会撕了我的。”   寇仲好心安抚他说:“怎么,小筝你以为他会不知道么?”   “啊?!”秦筝猛然回头,门口站着一人,面色铁青到让秦筝一阵哆嗦。   “说完了没有,突利派人找你过去。”跋锋寒迈着步子走了过来,手里端着张木盘,碗里热腾腾的汤药正冒着热气。   “没有。”寇仲起身道,“不过,我看我再不走,你要动手赶人了吧。”   “识趣就好。”   “漠神殿从大漠到关内肆意,还有补天宗蠢蠢欲动,中原门派虽多,其心却是不齐。”跋锋寒搁下药说道。   “所以仲少这才想引魔教出手,期望江湖人能够齐心协力,抵御外敌么?可是,仲少就不怕外敌入,反倒将中原武林搅得一蹶不振么?”秦筝左手拿着汤匙,只喝了一口,苦不堪言,突然道:“我晕着的时候,是怎么喝药的?”   跋锋寒道:“我用灌的。”   “咳咳咳……咳咳……”一匙药噎在嗓子眼,秦筝咳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一脸的窘迫,听见身边的人却毫不掩饰地讪笑出声。   跋锋寒的手犹豫片刻,还是落在了他的背上,不过口中却是说着:“子陵也曾问过他。”   秦筝缓着气道:“险中求胜,若无此胆识,那便也不是寇少帅了。何况,他还是岭南宋家的女婿。”   “秦筝。”跋锋寒喊他。   秦筝转头:“嗯?”   跋锋寒:“寇仲和宋家婚事,除我等几个,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你又是如何得知?或者,你……究竟是何人?遇上我,是有心,还是当真无意?”   “我……”   跋锋寒出帐后,秦筝捶着自己的脑袋,唉声叹气。   是自己和跋锋寒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么,因此把自己是个穿越者的身份给忘了吗?要再是这样口无遮拦下去,不知道下次还会捅出什么样的篓子。   秦筝抱着被子翻来滚去,只是刚刚滚了半圈,就压到了手臂,滚于是变成了趴,他浑然不觉自己有致的身线,早让帐外的人瞧去了。   秦筝在床上躺了几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开始结疤,那条手臂也逐渐活动自如。其间,跋锋寒每日按时送药,而每次只盯着他把药喝完。   “跋锋寒。”   秦筝斟酌了好些天,还是决定出声留人。   “寇仲这几日里便会南归,你若想回中原,可以与他一道同行。”   “跋锋寒,你这是……这是算什么意思?”秦筝拦到他面前,“你……说过会收下……你说过在我想起如何回去之前,都不会踢我走的啊!”   “你走吧……我救过你一次,你被我利用一次,再无相欠。秦筝,我是个马贼,独来独往,我身边,也曾有许多人来来去去,但我从来无惧,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秦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因为无论他们从哪里来,有何样的目的,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如那一日,毕玄想要挟持雪莲,用来威胁我,我也知道他要的是长生诀。而你……”   “你……你不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是么?”秦筝的声音有些发颤。   “是。”跋锋寒狠下心道,“你就像是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从哪儿来,为何而来,我查了许久,都没能查出个所以。”   “你查我?”秦筝气道,“跋锋寒,你是不是觉得每一个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是不是!”   “是。”   “你……你混账!”   “秦筝,我不容许我身边,由我无法辨认的存在。所以……你走吧。”   跋锋寒面色越如霜,秦筝的火越是大:“无法辨认?什么叫无法辨认?!你以为我是故意接近你?你觉得我会对你不利?   我承认,我是有些事瞒了你,可老子是真的拼死拼活地在帮你啊。你明知道那个封无极变态,炼什么人傀,你居然也安心让我留在那里,老子有说过一句不满吗!还有那个狗屁魔君,老子伤得多重,你知不知道啊!”   秦筝骂了一通,骂得累了,靠在帐壁:“呵,你说的对,我是来历不明,我也是知道很多,多到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我真是脑袋被门挤了,留在这里。什么情义,什么兄弟。老子就是太单纯,才会相信你们这通鬼话!   当做棋子,哈!你们自个儿玩去吧!还给我甩脸色,你真的以为自己长得很俊吗?再俊也没用,老子不喜欢男人!   魔教,补天宗,宋家又怎样,关我屁事!   再见!不!是再也不见!”   荒原上,猎风穿梭而过,从天地一线处蔓延的乌云,翻卷了半壁的天空。   跋锋寒纵马飞驰,只这草原莽莽,一眼望尽,又何来半点的人影。他没料到秦筝会说走就走。   在他走了之后,自己被寇仲吼住才发现,这偌大的草原,放任那个路痴,实在有些危险。只是追出来后,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人了。   秦筝也没想到自己会说走就走。拎着血泠,拔马便走,毫无目的地乱闯一阵,悲催地察觉自己迷路了。   沙子上,是被胡乱写下的字迹,那些笔画他瞧得明白,是他以前看过的武侠书。而如今,他站在这个世界,周围便是那些熟悉的名字,可他偏是怎么都认不得了。   寇仲用那块真假难辨的长生诀,唬骗了这么多武林中人,和魔教杀得两败俱伤,真的是他愿意看到的么?   那跋锋寒呢?此事若真的在寇仲筹谋之下,他又何必亲自赴险,只需在谷外等到封痕出现就可以了。   秦筝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这些人便同他的组长,那个女魔头一样,他只能是他们的卒子,被他们喝来唤去。   秦筝想得头疼。   沙上忽然多出了一点一点黑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倾盆的大雨,和着电闪雷鸣,肆无忌惮地浇灌而下。   一道刺眼的雷光劈斩,秦筝猛地跳了起来。   依是一身白衣,依是一身妖魅。忽闪的雷鸣,更是照出了那人的鬼异。   “受人利用,受人蒙骗,你居然没有羞愧自尽。”   封痕,如瞬息落下的大雨,瞬息,落在了他的面前。   “秦筝,你可知将封无极封印在那里的人是谁?”   秦筝的唇被冻得有些苍白:“是谁?”   封痕笑答:“自然是名门正派,其中,有一人你该当知道,岭南,宋缺。”   秦筝:“天刀?”   封痕:“长生诀在何处,无人知道,封无极知道的一鳞片爪,却也作不得真。然而,他宋缺见过,或者说他见过藏着长生诀的地图。所以……”   秦筝害怕道:“所以他故意将封无极是困在此地,然后又告诉世人,长生诀在他手中,而那些石壁上的鬼画符,也根本是他用来瞒骗世人。”   封痕挑眉:“这么聪明?那不如再来猜一猜,他瞒骗世人的意义何在?”   滂沱的雨势打在两人之间,似牵出了一道雨幕,让人看不清彼此,秦筝的声音仿佛融进了雨中,一同落到了黄沙上,随之淹没。   “呵呵呵。封无极要把你炼成人傀,这具皮囊确是好看,只是……没了这颗脑子,这具人傀再漂亮,又有何用呢?”   说完,一把抓上秦筝的肩膀,“你没有内力,不用想着反抗了,你知道的,你打不过我的。”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问问宋缺啊,问他可是真的找到长生诀了么?哈哈哈。”   漠上,雨中。   跋锋寒只见到了秦筝留下的那匹马,不知所措地乱闯乱撞,如他。   秦筝佩服自己,那团曲曲折折的事情,终于被自己想透了大半。正是想得透彻了,是以,离开得才更会义无反顾。   《九阴真经》?跋锋寒要的东西又何曾是《九阴真经》,他胁商秀珣去往漠神殿,要找的根本就是《长生诀》。   只可惜,被秦筝从中搅合了,所幸的是,这《长生诀》终究是被带了出来。   而此时,补天宗也出现在了大漠,他宋家又岂容旁人得到这份东西?与其日后被察觉,不如先一步扰乱这江湖的视听。   故此,寇仲便早早地在武林散布了假的《长生诀》的消息。按捺不住的人自然要到此地来搜寻一番,哪怕他们日后发现是假的,也不过是多走上了一遭。   可谁又料到,竟会在这里遇上西域魔教。   宋家这一手,或者说寇仲这一手,不但混淆了《长生诀》的下落,更是让中原两大派同西域魔门结下了梁子。   一旦祸水西引,宋家便能安安稳稳地找寻《长生诀》了,况且,还有那份人皮地图在手。   封痕到底是一教之主,出门的排场简直是用白花花的银子堆砌出来的。   马车上,铺着锦被,丝绸的被面,秦筝偶有晃神时,还以为自己回到现代。   秦筝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封痕,如果当时跋锋寒问他要那张人皮地图,自己呢?自己应该会毫不犹豫地给他的吧,呵呵。   而跋锋寒呢,大概是知道自己适合当人傀,知道封无极得了自己,就一定会通知封痕。为了引封痕的出现,竟是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留在了封无极那里,那个变态的地方,想来,他应该从来没有把自己当过回事吧。   秦筝倚在车壁上,帘外的景致颠簸,远远地,已有城墙巍峨,那是快入关了吧。   原来,所谓出生入死的情义,竟是那般脆弱,一碰即碎。   原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 ☆、第15章 欠债 ?  那一日,关外的风沙终于止在了城墙的面前。   灵武郡。   封痕拖着秦筝下了马车,侍女甚有眼色地打了伞过来。   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要遮阳伞,秦筝嫌弃地移开他几步。转而望向那道斑驳的城墙,想着自己以前做程序猿的时候,一年到头的假期,十根手指都翻不了两遍,好不容易盼到了个长假,面对人山人海的景区。秦筝觉得还是宅在家,抱电脑的大腿比较舒坦。   那时的他,又怎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出现在这千里之外,万里长城之下,巍巍城墙,是不是也如同他那个时代一样,承载千年的印记。   指尖划过石缝,沾上一指的尘泥。   中原。   过了这扇城门,便是中原了。   是不是离他的家也会近一些了。   秦筝不自禁地露出了笑颜,无暇得如这片洒落的日色,灿烂,夺目。   封痕站在马车前,抱着臂望着不远处的人,而那人俨然毫无察觉。   “主子。”打伞的女子说,“风堂的掌旗使已先行到达灵武郡了。”   “嗯。”封痕接过她手里伞,几步走近秦筝,“看了这么久了,还没看够?”   秦筝扔了个白眼,朝城门走去。   封痕一张嫣红的唇,唇边蓦然衍起一弯的奸笑。   在灵武兜了大半圈,秦筝也没能找到传说中的悦来客栈,果然古装片里都是骗人的吗?秦筝逛了半圈,封痕也就不紧不慢地跟了他半天。一点都不给秦筝伺机逃跑的机会。   不得已,秦筝只能“化悲愤为食欲”,点了满满一桌的酒菜,差点还招呼了整个酒馆的客人。   “主子,这人实在是太卑劣了!明知都是主子掏的钱,还这么大手大脚,这是让主子当冤大头吗?”一路过来,这个唤作玉璋的女侍,便一直对秦筝抱怨不停。   而秦筝每次都笑盈盈地听着她的数落,就好像在山寨的那些时日。   “我们付不起么?”封痕抛下一语,唤来了伙计,替自己也要了几道菜。   “唉,这两道菜虽然色泽不错,可惜这肉缺了些火候,估计里头还是硬邦邦的,而那道醋熘鳜鱼,啧啧啧,店家,你哪能用条死鱼来欺骗人家呀。”   秦筝的桌边,多出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瘦小,穿着一身的破破烂烂,乍一瞧,便是一个小乞丐。   只不过,秦筝多瞧了两眼,就多瞧出了几分。   店伙出来赶人,轰他道:“怎么又是你?这是摊上我们家了,还是咋了,去去去,别处要饭去。”   少年的一双眼珠滴溜溜地望向秦筝,笑着说:“这家店不好吃,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没说完,便拉着秦筝要走。   “哎哎哎!”伙计急了,一急就口不择言,“要走,先把这帐结了。”   少年道:“这菜他吃了一口没有,既然没吃,那结什么帐?”   “没……没吃也要……结!”   秦筝仍旧坐着,弯起的眉眼,划过厉芒:“你们这店就是这么拆了自家的招牌的吗?”   店伙:“啊?”   秦筝一筷子扎在鱼上,猛地甩在那个伙计的脸上:“死鱼。”   伙计被酱汁糊了一脸:“这这这位客官,你咋能信这小叫花子之言呢?”   秦筝咧着嘴笑,指着小叫花子说:“因为她吃过的菜,就是十个你们的厨子,都做不出。”   少年在边上小声补充:“一百个。”   秦筝道:“一百个。”   伙计:“啊?”   死鱼换成了活鱼,结果仍是被少年嘀咕了一顿。少年抹了抹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很是满足:“多谢大哥,这顿吃得好饱,好饱。”   “哈哈哈,我也是啊。的确是吃人家的容易饱啊。”秦筝凑近少年,也不嫌他身上脏,“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再吃一顿吧?”   少年露齿而笑,一只手暗暗指向封痕的那一桌,露出袖子的手腕,肌肤如雪,秦筝见了,也当做没见,只是眼底的笑意满满地堆了起来。   “大哥,其实你也没啥钱的吧。”   秦筝老脸一红,对他道:“等着。”随即起身,盘算着该怎么同封痕要银子。   封痕站在酒馆门前,瞧着二人勾肩搭背离开的背影。   “主子为何同意放他离开?”秦筝要的银子是从玉璋口袋里掏出来的,几乎掏光了她整只钱袋。   封痕笑而不语:“告诉五行旗,可以准备往终南山了。”   玉璋讶然。   封痕:“女扮男装?真以为别人都瞎么?”   少年领着秦筝真的又来到了家酒肆,和之前的那家想比,这一家却是凋敝得多,孤零零的牌匾,蒙了灰尘,都没有人擦拭。   少年关上门,扯下头上的破帽,一头长发散在肩上:“大哥既然认出了我,为何不揭穿我?”   秦筝把刚刚要来的银子搁在桌上,坐下说:“认出你?是认出你是位姑娘,还是认出了姑娘的身份?”   “我的身份?”少女听出了兴趣,坐到他的对面,“难不成大哥还能猜到我是何人?”   “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秦筝瞧着少女的脸色一点一点变成了惊讶,“黄姑娘,还要我说得明白么?”   这少女便是黄蓉。只是她假扮乞丐时,该遇上的人,应当是郭靖,怎会成了自己,秦筝无暇细想。他如今只想,这黄蓉精明聪慧,不知能不能助他脱逃出封痕的禁锢。   黄蓉被猜出了身份,也颇觉诧异:“大哥,你比靖哥哥聪明多了!”   秦筝一口茶呛在喉咙,喷也不是,不喷也不是,咳了半晌:“你说的靖哥哥可是郭靖?”   提到郭靖,黄蓉白嫩的两颊不自觉地浮上了两抹绯红,继而却是蹙起了眉心:“靖哥哥受了伤,我出来了这大半日,也不知他怎样了。”   “郭靖受伤了?”   黄蓉不是无缘无故地碰上的秦筝,而是在这灵武郡等了许久的运气。那日郭靖受伤,曾提过秦筝同跋锋寒二人,说是如果能遇见这两人,指不定能将穆家姐姐救出来。   黄蓉问他,那可知这二人现在何处。郭靖摇头。   黄蓉又问他,那可有联络的方式。郭靖还是摇头。   黄蓉无奈,问清了两人的样貌,想着法子地混入了丐帮,这才在众多帮中的兄弟的眼线下,打探到了秦筝早些出现在了灵武郡。   幸而她离得不远,匆匆便赶了过来。   不过她不确信此人有何能耐,便同当日结识郭靖一般,想先探查番秦筝为人。   好在,这天底下,终究还是只有一个郭靖。   “穆姑娘?”秦筝的脑中瞬间起了念头,“莫非是穆念慈穆姑娘?”   黄蓉那双灵动的眸子,瞪得老圆老圆的,心下更是波澜翻滚,郭靖是如何识得此人的。   “靖哥哥就是去救穆家姐姐的时候受的伤,若秦大哥肯出手相帮,想是定能将人救出来的。”   秦筝皱皱眉:“人在哪里?”   “揽羽坊。”   “呃……”秦筝扶额,“这名字,莫不是青楼?穆念慈又怎会在青楼?”   他这一问,问得黄蓉叹了口气:“穆姐姐比武招亲,本是招了个如意郎君,谁知道……”   “难道是那人将她卖入了青楼?”   “不是不是。”黄蓉急道,“谁知他们成亲那日,却是冲来了一群恶人,打伤了穆大叔,还把穆姐姐给虏走了。后来我们才打听到,穆姐姐在揽羽坊中。靖哥哥便想着去救人,可惜被人打了出来。”   “那穆家那个女婿呢?要从青楼里救人,掏银子就成了啊,穆念慈那个夫家不会拿不出吧。”   黄蓉咬了咬唇:“那人只说了声回去问他爹要银子,这都快两月了,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秦筝哭笑不得:“黄姑娘,你也看见了,我一穷二白,不要说银子,便是铜板都没有一个。”   黄蓉却是兴奋地应了声:“咱们劫人。”   入了关后,像是这日落也快上了许多。   秦筝垂头丧气地回到那家酒馆,还未进门,便瞧见玉璋气鼓鼓地堵在门口,叉着腰,对他吼道:“你居然还记得回来。”   秦筝懒得理她,推开人:“封痕在哪里?”   玉璋:“你找主子做什么?”   秦筝斜了她一眼:“借钱。”   秦筝在门前站了良久,抬起的手,放下,又抬起。看得玉璋在楼下喊道:“主子已经睡了。”秦筝每抬一次手,她便喊上一嘴。   “找我有事?”封痕从屋中打开门,衣衫齐整,又哪里有半分睡下的模样。   封痕将一叠银票推到秦筝的面前:“借钱,我有。不过……你打算用什么还呢?”   秦筝刚刚触到银票的手指就这么被定住了。   封痕得意的笑:“不如心甘情愿做我的人傀如何?”   秦筝抬眸看他:“你不是说……不要我做人傀么?”   “哈哈。魔教中人的话,你居然也会信?”封痕起身,转到他的跟前,缓缓地俯下身子,一寸一寸地靠近秦筝,“你想要逃,那我只好将你炼作傀儡,绑在身边,供我驱遣,或者……”这人双眉如黛,唇如凝脂,挑起一线的诡谲,低声在秦筝的耳边道,“或者,供我享乐。”   “咚。”   秦筝一屁股跌到了地上,手上带起的那些银票,纷纷洒洒地散了满地。   “哈哈哈!”封痕笑声狷狂,扬长而去,“落入我手中的东西,从来都不可能再离开,人也一样。”   坐在地上的秦筝慢慢蜷起自己的身子,把自己牢牢地抱紧,再抱紧。然后,感受着呼吸越来越重,鼻子却越来越酸涩。   长夜,浓郁得仿佛遮掩了世间所有的灯火。   一路的漆黑,一道漆黑的影子在空旷的街巷上奔走。   临窗站着的封痕竟是舔了舔唇,微敛的双目锁着那一道有些慌乱,有些瘦削的身影。   许多年,未曾碰上这么适合做人傀的人了……   ? ☆、第16章 黑手 ?  揽羽坊,仿佛是灵武郡的寂夜里,一抹的独特。   黄蓉笑盈盈地站在他的身边,一身男装的打扮,也不知是她从何处捣腾来的。   “秦大哥,这种烟花之地,你可有来过?”   夜如墨,更是衬得眼前这座三层红楼分外娇魅。正门乃是四根直抵顶瓦的金黄色门柱,朱红的窗阁上被雕饰成各种不同形状的行云流水,由里向外散发出迷离的光芒,弯起的檐角挑入夜色。   秦筝其实很想硬气一回假装自己来过,毕竟自己好歹也是个男人不是,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年不是,很可惜不要说这样的秦楼,便是从前的酒吧他都没有踏足过。   秦筝不答,黄蓉却已经“咯咯”地笑道:“我以为大概只会有靖哥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想不到秦大哥也没有,哈哈哈。”   “胡说。”   幸而这暗夜迷朦,朦住了他涩赧的神情。只是黄蓉眼尖得很,看着秦筝慌乱的步伐走进坊子,心道:“这人确是有趣,定要让父亲见上一见。”   秦筝甫一进门,便拥来了两名女子,脂粉香顿时溢满鼻息。秦筝左右推开二人,转头却瞧见黄蓉已找上了鸨母,两人亲切熟络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坊中的酒气也似沾染了胭脂,秦筝尝了一口,便开始怀恋起大漠上的马奶酒,豪气,畅快。只不过,那个时候,纵使他的酒量再浅,却也不怕醉,即便醉了,也会有人将他扛回去。   不至如今,想醉,亦不敢醉。   因为身边少了个人,便什么都不安生了。   秦筝狠命地甩了甩头,像把那道影子从脑海中甩出,而最后的结果,却是那道模糊的身影越沉越深,一直,沉到了他的心底,像攀缠的藤蔓,牢牢地扎进了心脏里,那一层最薄弱的骨血中,生根,然而慢慢发芽。   黄蓉找来的两位姑娘,一个劲儿地朝他劝酒,软绵绵地身子转到了秦筝的身上,秦筝刚要推拒,不妨黄蓉的眼刀狠狠地丢了过来,秦筝不敢动弹。   周遭尽是温存,可秦筝如坐针毡。   黄蓉晃着一方碧玉色的碎瓷酒盅,半眯着眼,笑容满在两颊:“这位姐姐。”黄蓉这次洗净了脸庞,显得格外白皙俊秀,这会儿又作了男装打扮,虽是身量上差了些,但不妨她瞧着,的的确确是一名翩翩佳公子。   伏在她身边的女子盯着她那张剔透的皮相,笑得花枝乱颤,被灌了多少酒,自己也不知道了,只知道黄蓉好像在问她,问她那个新来的女子,现在在哪里。   秦筝兜里揣了一大把银票打算赎人,然而鸨母却好言好色地同他说道,这揽羽坊中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个女子。   气得秦筝质问黄蓉:“你是不是早知道钱财无用。”   黄蓉将两个睡死过去的姑娘齐齐整整地排在床上:“若银子有用,靖哥哥也有的是钱啊。”   “那你还让我去借钱。”秦筝不满。   “我没有啊。”黄蓉俏皮地一眨眼,“是你自己说要用钱啊,我是说用劫啊。”   “……”秦筝瞬间有种掐死这个小妮子的冲动,刁钻古怪,大概也只有那个傻郭靖能忍受。   黄蓉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大哥,我先去了,你在这儿等着,等我消息,你再去救人。”说完,身影摇晃,已是跃出了窗子。   什么叫百无聊赖。便如秦筝眼下这般,枯坐在两个如花的女子面前,偏偏是只能眼观不可亵玩,老僧入定似地耷拉着眼皮。   而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之下,隔墙却传来了撩人的声音,低低喘喘的娇哧,还有那张被撞得嘎吱嘎吱摇曳的床榻,秦筝猛地清醒过来,冲到窗前,正要关上窗子,却瞥见对面一晃而过的人影。   秦筝关窗的手就这么停住了。   秦筝以前是个近视,摘了眼镜,几米之外就可以男女不分了,但来了这里之后,这近视的毛病糊里糊涂地好了,至少这般近的距离,他能瞧得轻轻楚楚,他瞧清了那个男子,所以,他很希望自己仍然是那个带着眼镜的秦筝。   彼时,屋外一阵喧哗,嘈杂的脚步声纷纷响起,每一扇房门都被拍得“砰砰”直响。   “着火了!着火了!”   秦筝拉开门,左右房中的人也已经匆匆涌到走道上,多半衣衫不整,惊慌失措地逮着人就问,发生何事了。   有知情的人便道,后院不知怎的失了火,今夜起风,火势一大,就朝这主楼烧了过来。   浓烟弥漫,好好的一座揽羽坊顿时乱作一团。   秦筝将早已准备好的面纱倒了茶水,掩住口鼻,一头扎进了浓雾之中。黄蓉在楼下等了半天,终于等来的秦筝。   “秦大哥,这路走到底的那间便是。不过,那个守门的人着实厉害,上回靖哥哥就是折在他手里了。”   秦筝瞟了眼黑洞洞的走道,竟连半盏油灯都不点,怎么看也不像有人的地方:“黄蓉,你确定人在里面?”   黄蓉咳嗽两下:“嗯,现在外头乱,再好不过了。”   秦筝一咬牙:“你去坊外等着,我去救人。”   大概黄蓉点火的时候也是算准了方位,尽捡着相背的方向燃火了,这条通道虽也隐隐蔓延了些雾气过来,但相比前后主楼,是要好上许多了。   秦筝走了几步,空空荡荡地,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然而他却不敢放松警惕,因为他能感觉到一股冷厉的气息,令人愈发地窒息。   “砰!”   黑影,卷过夜色。   唯有那一抹剑风斩到眼前,秦筝迅疾地侧过头,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招。   来者没有说话,更没有留情。快若闪电的招式,如嘈嘈的雨点落下。   秦筝亦是不惧,面纱遮颜,独留一双黑眸划过一丝的狠辣,邃若这一条深巷,瞧不真切。   刹那,剑光对上血泠,荡开周围的寒风阵阵。   黄蓉有一句却是说得很对,这守卫当真厉害,就郭靖现在的那几下,没死在此地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秦筝不敢有一刻的分神,也没有想着如何救人,因为这个对手很强,他几乎承认这人便是跋锋寒也不一定是对手,若要胜他,怕是那个人不人,妖不妖的魔君才有可能。   太黑,太暗。   所以秦筝并没有瞧见那人的手掌瞬息变了几变,自白变红,变深红,最终变成了黑色。而秦筝只看见了对方几下翻掌,然后,漫天盖地的一掌,仿佛铺天而来的邪灵翻滚在空中,浓稠得怎生都散不开。   那只幻化的黑灵手掌,有着摧天崩地之力。   秦筝只道自己手中的竹杖刚刚触及那团黑雾,胸口顿时像被敲上一记重锤,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此掌未尽,那柄寒光却乘此间隙,从黑雾下探了过来,直取他的胸膛。   “嘿。”   哪里容得秦筝有半刻犹豫,徒手抓出剑刃,掌心破裂,殷红的血立即溢满了整只手掌。   明明败局已定,明明已然负伤。   可对方却在秦筝的眼神中望见一丝浅浅的笑意,而后放大,放大的笑意,蓦然成了自己眼底的恐惧。   “黑手魔功。”   被秦筝一语叫破,而那把剑仍是抓在了他的手中,怎么都抽不回来。   “你是杨虚彦。”   阴暗的房中,只在墙角点了一盏烛灯,最后仅剩下一小截的蜡烛,孱弱得连火光都在抽搐。   房间的尽头,有铁链沉重的声响,依稀可以辨认,两条铁链间,绑着个女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听到了房门打开,拉扯的铁链动静也跟着大了些。   “爹爹?是你么?”   秦筝走近了两步:“可是穆念慈,穆姑娘?”   “你是谁?”女子的声音突然尖利,“快走!快走!这里是个陷阱!”   陷阱!   秦筝堪堪一步落地,没想到脚下的石砖顷刻松动,亏得秦筝的重心还在后脚上。   “快走啊!”女子喊道,“告诉我爹爹,他的养育之恩,念慈只好来世再还了。”   “要还就这一世还还干净,谁知道还有没有来世。”秦筝啐了她一口,小心谨慎地踩过每一块石砖。   锁着穆念慈手腕上的链子,秦筝敲打了半天没能断开,恼得满头的汗。   穆念慈道:“少侠,我们可曾见过?”这人蒙了面纱,而这厢灯火又暗,穆念慈实在认不出此人是谁,想着会不会是那日自己招亲败在自己手里的人,立时又否定了,若是败在己手,那要如何通过这外面的防卫。   “穆姑娘,烦你将眼睛闭上。”   穆念慈闭上眼的一瞬,错觉地以为秦筝手里的那支白竹竟隐隐泛出了红光。   “当当。”   两声脆响,穆念慈只觉得手腕上立时一轻,两条铁链已经断在两边,再瞧秦筝,额上缀满了汗珠,其余的,却因那方纱巾,看不出什么了。   “咱们快走。”   “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门口齐刷刷地走进几人,为首那一人勾起唇角,笑得让人不寒而栗。   “秦筝,难道你借了我的钱,就是为了要来赎这样一个女子么?”封痕绕着穆念慈转了一圈,“啧啧啧,怎么瞧,都没有我美啊。”   为了击退杨虚彦,他几近脱力,方才又拼尽内力斩断了铁链,秦筝暗自咬牙,这封痕是掐准了他力战枯竭之时来的吧。   封痕道:“秦筝,你可知这女子是何人?”   “我管她是何人。”   封痕:“那你何故又要救她?”   秦筝:“老子喜欢她。”   封痕缓缓摇头:“你会喜欢我,也不会喜欢她。”   秦筝赶紧翻了个白眼给他,奈何封痕的脸皮厚到了极致,根本毫不在意:“他父亲守着个很大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   秦筝瞅准了封痕转身的空隙,拉着穆念慈往外冲去。不料,他仍是低估了封痕的速度,掌风倏过,将其一把推了回去。   秦筝落地不稳,一脚踩空,竟是跌入刚才空了的那方青砖之下。   封痕也是脸色一变,伸手想要捞他,身边却骤然闪过一条影子,追着秦筝就跳了下去。   “轰!”   许是有人已经掉落,石板再次恢复如初。   封痕隔空一抓,将身后的侍卫拎了过来,双目犹如嗜血。   “为何有人能闯进来!”   “……”侍卫眼珠子都突了出来,已是死透了。   席卷的黑暗,这一回,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但秦筝却能切实感到揽在自己腰间的臂膀,一如往昔。   “跋锋寒。”   没有疑问的口吻,因为自己早已认出了他。   ? ☆、第17章 内奸 ?  身后的人没有反应,只是双手箍着他,并不说话。   秦筝挣脱了几下,见他抱得紧了,只好认命作罢。从上面摔下来,却是掉进了一道滑梯似的通道,几转几折,滑到了这里,秦筝只知道从他掉落的一刹那,这人的手就一直没有放开过。   昏暗的地牢,两人的呼吸一浅一深。   秦筝只觉得身后的那个怀抱,越来越热。良久,他终于先开了口:“跋锋寒,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吧,呵呵。是又想再利用我一次么?这一次又要做什么呢?人傀?还是我的命?”   背后那人的动作明显一僵,跟着,一点一点松开了双手,然后……退开。   秦筝哼笑着走开几步,贴着墙,慢慢地摸索了会儿,四面墙实实在在地,看着没有任何的机关。   秦筝无计可施,扶着墙坐下,黑暗中,那人的身影有些模糊,只知道他站得笔挺,好像方才一退之后,便再无动作。   忽然多出了一点的火光,映着他昏昏欲睡的脸。秦筝迷迷糊糊时,手里被塞进了一支燃着的火折子。又好像听见跋锋寒说了一声“拿好了”。   掌心的伤口被人细细擦过,上药的时候,秦筝不免缩了缩手,却让人握得紧了,跋锋寒撕了一小幅里衣,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替他缠好伤口。   秦筝眨眨眼,好像现在才刚刚清醒过来的样子,却是说了一声:“你不会是一直在跟踪我吧?”   跋锋寒饶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将人一把拽起。   “隆隆”的声响,那道原本没有缝隙的石墙竟然毫无预兆地转开了一半。   跋锋寒牵过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说了第二句话:“离那个封痕远一点。”   “什么?”秦筝是真的没有听清,一直注意着这扇石门为什么会被打开,他确定自己刚才已经检查得很仔细了。   “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找到机关?”秦筝问道。   跋锋寒答:“你眼神不好。”   秦筝鼓着嘴,哼哼:“我视力很好。”   跋锋寒:“眼神好,就不会一直跟着封痕了。”   “封痕?”秦筝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些,但又不是全部明白,于是,只能说,“我打不过他,他抓住我,我逃不了。”   “不怕被他做成人傀了?”跋锋寒回头道。   秦筝打了个冷颤,叹了声,更像是了无生趣的落寞:“反正也不会有人记得我,就算被做成人傀,又怎么样呢……唔……”   手掌突然让人狠狠地一握,秦筝猛地抽开手:“握得太紧了!”   跋锋寒手里那一点微末的火折子渐渐变暗,而秦筝跟着他绕了大半天,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通顺,吸进鼻子里的空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浑浊了,有丝丝缕缕的清新逸进,胸腹间终是有了些畅快。   秦筝看着跋锋寒在一处石墙的角落,来来回回地按了半天,之后又对着某一角很有节奏地敲了三下,两短一长。如此,等他敲到第五次时,那道墙浅浅地裂开了一道缝,投进有些刺眼的阳光。   “把眼睛闭上。”   跋锋寒的大掌覆在秦筝的双眸上,把他往身前一带,随后将他先推了出去。秦筝闭着眼睛,能感受到落在眼上的光线,还有一人熟悉的笑声。   “呵呵,正主没救出来,倒把你这小子给带出来了。”   秦筝侧过头,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试探着问道:“仲少?”   宅子很大,后院还有一方池塘,只是这天刚暖,水里的那些鱼还躲在池底,不愿游上来。水面上那些残冰,都已经消融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小块,孤独地漂浮在水面。   秦筝站在池边,望着那几块浮冰,没有目的,没有羁绊,孤孤单单。便如他一样,再温暖的阳光落下,他感受不到,只有一点一点被消融的自己。   秦筝被救出来之后,跋锋寒始终对他不温不火的,倒是寇仲挺热情的,钻在秦筝的屋子里,说东道西。   穆念慈被抓,说来无辜,其实也是有原有的。他父亲杨铁心当年因为自己的一时失察,丢失了师门里最终要的一件事物,而后,他便自逐师门,发誓穷极一生,也要将东西寻获,送归门派。   这些年来,他漂泊辗转,而穆念慈便是他收养的一个孤女,至于魔门绑了穆念慈,这原因就不言而喻了。   秦筝盘着腿坐在榻上,微微蹙起的双眉:“杨大叔师出何门?”   寇仲狡黠地笑笑:“你不妨猜上一猜。”   秦筝摇头表示:“中原有哪些门派我都不晓,如何能猜得出来?”   “其实,在你之前,我已在揽羽坊暗中调查了好些日子。包括那两个小孩儿,叫什么黄蓉和郭靖救人失败,我都知道。黄蓉确是伶俐,而那个郭小子蠢是蠢了些,好在很听黄蓉的话,做事也肯拼命。然而,敌不过杨虚彦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郭靖的身手还是稚嫩。   可我没想到的是,黄蓉居然会找到了你,而你居然问也不问清楚,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寇仲灌了口茶,空杯子“咚”地搁在桌上,“你知不知道,老跋见到你进了揽羽坊,就差没和我撕破脸了。”   “为什么?”秦筝不明所以地抬头。   寇仲见他一脸茫然,真是毫不知情:“揽羽坊那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秦筝嚅动着双唇:“青楼。”   “对嘛!就是妓院啊!”寇仲转了个身,与他并肩坐在床边,搂着他的肩膀,笑得贼眉鼠眼的,“那里头的姑娘,可是个个水灵得很,小筝可有享受到?”   “砰!”房门猛地被撞开,跋锋寒的脸简直和雷公一般,布满了足以劈死人的怒意,“寇仲!”   寇仲一把将秦筝搂紧了,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着,跋锋寒站得远了,只能瞧见说的那人嬉皮笑脸,听的那人眼中生出了好些惊讶。   寇仲也想过救穆念慈,只不过……   秦筝若有所思:“是因为少帅并不能确定杨铁心有没有用,所以穆念慈救与不救也就值得商榷了,是么?”   “正是!”寇仲一巴掌拍在秦筝的背上,差点把人从床上拍了下来,他指着跋锋寒道,“好在这次是老跋,若是陵少在的话,不管那人有没有用,他定是会让我去相救的,老跋就不一样了。”   “有何不一样?”跋锋寒冷着脸,冷着声走了过来。   寇仲伸了伸懒腰,弯起了眉眼,露出八个牙齿:“唯利是图。”   跋锋寒蓦然出掌,寇仲轻轻巧巧地翻了个身,避开他:“是是是,图利的是我寇仲,你老跋图人,不图利。”   跋锋寒再是一掌,紧追不舍,寇仲直接一下窜出了门口,又把脑袋探进来,扯了一嗓子:“老跋,这回你得把人看好了,再要是丢了,可不那么容易找回来了。”   秦筝见跋锋寒并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便自己掀了被子躺下,面朝墙壁,心生杂念纷纷。   跋锋寒站了多久,秦筝就假寐了多久。他知道跋锋寒没有走,跋锋寒自然也知道他没有睡。   “那日你走之后,寇仲说,是我猜忌太重。”   那团被子好像动了一动。   “虽然雪莲说你是好人,但是,我打听过,是在你出现后,沙天堡一战而灭。”   被子一下静止,之后,慢慢地拉下一角,一对黑眸,盈满着不可思议的水光。秦筝喘着气:“你怀疑……我?”   跋锋寒闭口不言。想不到秦筝却是坐起,极是认真地锁着他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不是我,我不是奸细,不是。”   声音有些颤抖,却仍是坚定。   跋锋寒没有移开目光,或许,他根本移开不得。几分的执拗,几分的脆弱,几分被误会的伤楚,布在他的眸中,落在他的眼底。   寇仲告诉秦筝,其实他早就安排好了去救穆念慈,那条地道,跋锋寒也暗中来回了好几次,那个所谓的陷阱,根本早已被铲平了。   只不过,寇仲仍在权衡救与不救的利弊,没想到郭靖和黄蓉两个小娃,居然找上了秦筝去救人。   这一下,就是寇仲想要再等,跋锋寒却也是等不了了,这才能在关键时刻把秦筝安全带出来。   秦筝的伤早已大好,每日在院子里耍上两把,又没有跋锋寒在眼前膈应,心情真是痛快。   “仲少,可有杨铁心的下落?”   “不知道,我几乎把整个灵武郡掏了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这人。”寇仲道。   秦筝摊开掌心,剑伤留下一道浅红的疤痕,寇仲把头凑了过来:“哎哎,居然好得这么快。”   秦筝送了个白眼给他,拍了拍手:“这伤好啦,我要走了。”   寇仲惊呼:“小筝你不随我们去终南山?”   秦筝转身就走:“不去,和你们呆在一起,准没好事。”   寇仲:“你不管老跋啦?”   秦筝挥挥手:“管我啥事?”   寇仲在他背后吼:“小心封痕拿了你去。”   秦筝笑着道:“他比老跋好看。”   寇仲只能闭嘴。   灵武郡外,官道边上挨着间小酒肆。秦筝赶到的时候,郭靖已经吃下了第五个包子了,黄蓉则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他吃,吃得满嘴鼓鼓的。   黄蓉招呼了秦筝这边坐下:“秦大哥,穆家姐姐去终南山啦。”   秦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答应了你救人,结果还是没能救出来。”   郭靖嚼着一口的馒头,含含糊糊道:“穆姑娘本来就是一个圈套。”他塞得多,这话说得秦筝听了,也是一知半解。   “靖哥哥是想说,穆姐姐原本就是补天宗用来诱捕杨大叔的陷阱,然而最后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杨大叔没来,还把人质给赔进去了。”   黄蓉伸手替郭靖擦掉他嘴角的馒头屑:“下月十二,是全真教掌教的生辰,届时应该很多人都会去道贺,既然他们抓了穆姐姐,自然不会错过的。”   郭靖不解:“这是为何?”   “全真教加穆念慈,杨铁心又岂能不现身?哈哈哈!”   寇仲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个包袱甩在桌上,幸亏郭靖手快,把余下的两个包子抢在了怀里。   寇仲勾上秦筝的脖子,笑言:“还以为你真的打算不管不顾,要走了呢。”   ? ☆、第18章 遇袭 ?  让寇仲没有料到的是,秦筝居然冲他友好地摆了摆手。   “你去哪里?”寇仲拦住他道。   秦筝理所当然回答:“我说过,我要走啊,只是路过这里,不小心遇见他们两个而已。”   寇仲这次是真的严肃了一脸:“真的要走?”   秦筝还朝他做了鬼脸:“我可以帮你们做的,都已经做好了。”   全真教掌教生辰又怎么样,封痕在后面追杀又怎么样,从他穿越到这里开始,不是揍人,就是被人揍,这生活,怎就过成了这么憋屈。   所以,秦筝明知身后有人跟踪,反倒更是放缓了脚步,牵着马,晃晃悠悠地闲逛着。身上的银子掏光之后,他就是开始赖账,而跟着他的那个影子就跟得越来越近,越来越无奈。   秦筝明知有人替他结账,于是吃饭要点最好的菜,住店要住最好的客栈。根本不是什么餐风露宿,而是锦衣玉食啊,出门游玩啊。   有好几次,秦筝故意等着来人,可来人却是与他较真,也硬气地不出现。   天气渐渐转暖,秦筝一路从灵武郡晃到了定边城,身边没有那些所谓的江湖中人,当真是惬意得不得了。   秦筝站在泾水河岸,有艄公问他,要不要坐船入长安?   “长安?”   艄公皱起眼角的褶子,黑黝黝的肌肤油光油光的:“是啊,听闻前些日子,李家终于攻破了长安城,如今这长安可是改名换姓了哦。”   “好啊,那就去长安走走呗。”秦筝跳上船,却朝身后吆喝了一声,“这坐船啊,过了这河,咱可就没影了啊。”   拱形的船舱,前后通透,艄公一声声的号子声飘了进来,豪迈粗狂,如这泊泊的江水,奔流着,争先恐后地涌入黄河。   亦如这江湖上缥缈的许多人,争先恐后地想在江湖拼出个名堂来。   就好比那日围剿魔教,其实,若不是对《长生诀》的贪婪,又何必罔顾生死,远赴大漠呢。   艄公得了双倍的银子,还特意替二人热了茶,秦筝抿了一口,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仍是不肯上船呢,呵呵。”   跋锋寒放下茶杯:“这茶不好喝。”   秦筝却是替自己又倒了一杯:“再难喝的都喝过了,那天我和郭靖在沙漠上,水喝完了,只能喝蛇血,现在这茶,已经称得上是琼浆玉液了呢。”   “里头的坐稳了,过急滩了啊。”艄公在外喊了一嗓子,这船的速度立刻变得快了许多。秦筝贴着舱壁,冲着跋锋寒直笑,笑容很好看,至少在跋锋寒看来,这张秀气白嫩的脸,比以前寨子里劫来的女子好上许多,那些个一口能啃下一嘴的脂粉。   “傻笑什么?”跋锋寒被他盯着久了,表情有些不自然。   船小,真的如船家所说的那般,颠簸得厉害。秦筝被撞得脑仁疼,索性躺倒下来,一只腿搁在另一只上,晃着晃着。   “老跋,你好好的和寇少帅去终南山啊,非要跟着我做甚。”秦筝睁着眼,舱顶是用竹篾编织而成的,隐约透着些光斑。   “你若真的走得这么潇洒,那我又岂会再纠缠于你。”   “!”秦筝一震,吼道,“寇仲都没有猜到!”   跋锋寒忽然就这么浅浅一笑:“你看似莽莽撞撞,实则这心思细得很,你在我山寨住了这么久,虽然平日里一副慵懒的样子,可真要遇上个事,那种眼神,我也是见过的。你瞒得住寇仲,却是瞒不了我。除了……”   秦筝挨着矮几像蛇一样地游了过来,抬起脑袋,眼睛眨巴眨巴地注视着跋锋寒。   “除了我……的身份,对不对?”   猛然,船身一阵剧烈的摇晃。   “里头没事吧。方才那个浪头大了些。”   艄公的吆喝声,秦筝想怎么就没把他摔下河里。现在好了,这哪里是没事,这事可大了。   跋锋寒压在身上,顺势还是搂着他,两个人几乎贴得一点缝隙都没有,那张脸也已经贴到了他的脸上。   可是这人却还正儿八经地说:“没有磕着吧?”   秦筝咋想的,就咋样的喊了出口:“磕没磕到,倒快被你压死了。”   “呵呵。”哪知跋锋寒只是笑,仍是没有放手,怀里的这具身体软软的,身上有清冽的皂角香,和他以前那帮子寨中兄弟不同,结实得如发着汗臭的硬石头。   又同那些胭脂下的羸弱女子不同,抱在身前,恰到正好。   船行过半,秦筝虎着脸朝外坐着,天知道,跋锋寒刚才有把他抱了多久,但问题的关键却是在他自己,他觉得好像这样被抱着,也是挺好的。   就如同被护住的犊子,无论自己作了什么,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在身后护着自己。   跋锋寒说:“你从这里去桃花岛,路途太远,我不放心,便陪你走上一程。”   秦筝瞪他:“老子不去桃花岛。”   跋锋寒又道:“那就陪我去终南山。”   秦筝气得肝疼。   长安城内,刚刚迎来了李氏,可满城上下仍是一片疮痍,城门口挤了一圈的路人,秦筝止不住好奇,也跟着拥了过去。   秦筝兜了一圈回来,悻悻地说:“安民告示,也有这么多人围观。”   跋锋寒走在他旁边:“大军入城,不安民,还做什么?”   “嗒嗒嗒!”   “让开让开!”   急促的马蹄声忽然响起,一队列兵从城门外快速奔进城中,将主道上的人分开到了两侧,再见,便是一人跨马入城,铠甲熠熠,好不英武。   周围的人纷纷议论,言及那人便是李渊的次子,李世民。   此番李氏能如此迅速地攻下长安城,李世民居功至伟。   李世民。   秦筝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看直了。   跋锋寒拖着他走了开去,秦筝仍是一步三回头。   “瞧什么呢?”   秦筝挣脱他的手:“秦王。果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跋锋寒挑眉:“走不过十招。”   秦筝张着嘴,“哈哈”两声,却无半点笑意,跋锋寒指李世民在他手中过不了十招,然而秦筝伸出了两根指头,在他面前摇了一摇:“他不用和你过招,振臂一呼,那些千军万马,就够老跋你受的了!哈哈哈!”   说着,大笑着跑得远了。   跋锋寒在原地望着他放肆的背影,听着他放肆的笑声,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宠溺。   李渊遇刺。   整个长安城顿时风声鹤唳。城门口被严防死守,但凡想要出城的人,几乎要被扒干净了,瞧清楚了方能出城。   秦筝原想着出了长安,再往南,沿长江顺流而下,便能到桃花岛了。   谁知,却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他也不知这李秀宁是如何打听到他入城的消息,这会儿,一众卫队将他落脚的客栈团团围了起来。   秦筝苦着脸,对面坐着的,是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四小姐,上一回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扔在牧场,同补天宗大战的。”   李秀宁如今进了长安城,身份地位抬得高了,那一身灿亮的华服,差点闪瞎了秦筝的眼。   “上一回,我中的是商秀珣的计,与你何干。”   秦筝猛点头:“就是就是!那四小姐打算何时放我出城?”   李秀宁却话锋一转,接着道:“可你明知我已中计,仍然见死不救,也是有过。”   秦筝傻眼了,百口莫辩。   李秀宁要带秦筝入宫,跋锋寒却拦在一边,李秀宁道:“我二哥想要见他。”   跋锋寒于是道:“那就更不能去了。”   秦筝和李秀宁不约而同问道:“为什么?”   跋锋寒敲了敲桌面,一手又将秦筝拉着坐下,坦率说:“因为你对李二心怀不轨。”   “哎哟!”秦筝刚屁股刚坐下一半,身子一吓,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跋锋寒!你哪眼睛瞧见我对李世民心怀不轨啦!”秦筝嘶吼着一蹦三尺高。   “两只眼睛,亲眼所见。”   “你!”   李世民便服而来,见了秦筝,居然还拱了拱手,秦筝满脑子都是……   这人是李世民。   这人是唐王李世民。   这人是开创贞观之治的李世民。   这人居然在给我行礼!!   秦筝仿佛魂魄出窍,看向李世民的眼神,就是恨不得把他里里外外看个清楚了。好在跋锋寒一杯水直接泼在了他的脑袋上。   秦筝手忙脚地反应过来,连连向李世民致歉。再看跋锋寒,那张脸阴沉得更像锅底了。   “听说秦少侠曾经同‘黑风双煞’交过手,可是?”李世民笑容和煦,说话不急不缓。   “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不知下落了。”   铜尸死了,梅超风带着那块人皮去了哪里,秦筝全然不知。不过秦筝又不是真傻,李世民在这当口提起,再联想到李渊遇刺。   “难不成铁尸在长安城??”跋锋寒率先开口。   哪知李世民却道:“虽不确定是不是梅超风,可伤了父亲的,确是九阴白骨爪。”   秦筝和跋锋寒相视一眼,对方的眼中皆是震惊。   二人随李世民入宫,李渊背上的五个血淋淋的窟窿,还划出了五道长长的血痕。昏睡在床上,边上的动静如何,都没能吵醒他。   秦筝撩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也有五个浅浅的伤疤,对着李渊如今的,五指之间的距离,并不相同。   “刺客呢?”秦筝问。   “被她逃走了。”李世民挥退了宫人,“那女子是随乐舞团入的宫,然而……”   “然而那支乐舞团可是你大哥还是四弟带进来的。啊!”秦筝没收住口,嘴快了些,说完才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跋锋寒,无奈地叹了口气,而跋锋寒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秦筝低声对他说:“完了,你又要怀疑我了。”   跋锋寒斜了他一眼,冷哼了声。   跋锋寒没有讶异,倒是李世民有些惊骇,好在他对秦筝早有所闻,旋即释然道:“是四弟引荐入宫的,说是这长安城中最妙的所在。事发后,我立刻派兵过去,可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了。”   “那你希望我们做甚么?”   “全长安已被我封锁,这人便是插翅也难飞,我希望二位能将人擒住。”   秦筝道:“你这么多兵都找不到,我们更找不到啊。”   李世民取出一物:“跋兄可是认得?”   ? ☆、第19章 究竟 ?  门前悬着两盏灯笼,缀开一团融融的光线。灯光中,映着一人的影子。跋锋寒回来时,一路无话,等到了宅子,便站在这门口,呆呆地站了许久。   秦筝问他,可是李世民拿出来的那块绢帕有问题。跋锋寒靠墙站着,避开了他的目光。   秦筝只得自己先进了屋子,没有掌灯,他睁着眼躺在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见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马嘶。   秦筝没有多想,冲出屋子,翻上了另一匹马,跟上前面那人。   长安西城的一处旧宅,秦筝正要拍门的时候,陡然见到一道曼妙的身影径直撞进了跋锋寒的怀里。   李世民料得不错,那方娟帕上,用突厥文绣着一个“寒”字,所以,他更想见的人,未尝不是跋锋寒。   像是突然被点了穴,秦筝杵在门前,一步都跨不开。从他这里望去,能看见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伏在那人的肩头,搂着他的脖子。   月华如水洒落,裁剪出二人长长的影子,如胶似漆。   幽静的巷子里突然喧杂起来,涌出的骑兵队伍把这里围着水泄不通。一支支高举的火把将屋前屋后都照得通通彻彻的。   而李世民见到此刻的情景,却是皱起双眉,左右也是一惊,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能够解释清楚。   自打他们得了线报,已是快马加鞭而来了,难道还是晚了一步不成?   门前的鲜血从石阶上一级一级地淌下,而血泊的那人,倚墙站着,胸口起起伏伏地喘息,喑哑的声音,他说:“世民兄怎的现在才来?”   下马,上前,李世民想要伸手扶他,发现这人满身是血,竟没着手之地。   “呵呵,世民兄,其实你早已探知了刺客的所在吧,只不过是一直没能攻进去不是?”秦筝侧了侧身子,李世民伸出的手便尴尬地滞在了半空,“你说这长安城上下,你都搜查得仔仔细细了,又岂会没有找过这里呢?”   秦筝每走一步,地上便会留下一个暗红的脚印,李世民负手而立,沉默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   不是你不想抓她,而是你根本不能抓她。   她是突利的未婚妻,而你李家和突利,呵呵……李四为何会去草原,难到她想见的人不正是突利么?难道她去草原不是你李世民的意思么?   你抓不了她,但李渊受伤,你又不得不抓,恰好我和老跋进了这长安城。你满城收捕她的时候,发现了我们,所以,你便想借我们的手,是放,是杀,都与你李家无关了,是不是?   只不过,老跋自然不会杀她的……   离开了火光的包围,空冷的长街上,秦筝越走越冷,像是这短短的一路,便流尽了他全部的血液。   他好像还能记得,那人前几日还在他身边说,桃花岛太远,我不放心,便陪你走上一程。   只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一程,竟是这般的短暂。   一场厮杀,究竟杀了多少人,秦筝自己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芭黛儿的九阴白骨爪死死地扎进他的肩头,而自己手中的血泠离她的心脏也仅有寸许,只要他稍稍往前一递,就能让这女子命丧当场。   可是……   秦筝万般无措,所以他没有瞧见跋锋寒眼底划过那一刹的疼惜。而他,只瞧见跋锋寒带着芭黛儿走了,抱着那个女子经过他的时候,那人竟好像连眼角都没有瞥向过他。   呵呵,老跋,你好像又放弃我了呢……   秦筝晕过去前,似乎看见了他第一次遇见的神仙姐姐。   肃穆庄严的宝殿,冉冉盘香萦绕其间,闷沉的钟声从殿外远远传来,一下一下,打得这方古刹愈加地沉寂。   蒲团上跪着的一人,已是跪了一个多时辰了。他醒来之后,便日日会到这殿上参佛诵经,身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他跪经的时间也一日长过一日。   师妃暄从殿外走进,在他旁边跪拜行礼,礼毕后,却是起身问道:“你伤势皆愈,打算何日启程?”   秦筝很想说自己其实哪里都不想去,但想起当日,这女子救他时,便曾言明,这慈航静斋自然不会容他多留。   而他也见识过梵清惠对自己劈头盖脸地一顿喝骂,说她师妃暄岂能将一男子带入斋中。   秦筝跪得久了,腿有些麻了,好不容易爬起来,刚迈了一步,差点再是跌倒。   “师小姐,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你,你与我素无相识,你为何又要救我?”   慈航静斋里的道姑见了师妃暄,颔首施礼,然后退开,而在秦筝入斋之后,旁人在退开后,却会多了一抹眼神,继续追在二人的身上。   “隋朝将覆,天下群阀并起,连江湖上亦是风波不断,东有补天宗虎视眈眈,突厥的漠神殿更已侵入中原,还有……”   秦筝打断她道:“你说的这些,与我又有何干?”   林间石径,因前几日的风雨,刮倒了好几根青竹,有两三根横在路间,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好些个有眼色的姑娘忙是赶过来,是要移开竹子,不想被师妃暄拦住:“秦筝,你若只是世俗常人,我又何必费心救你。”   秦筝咂咂嘴。   “我久居斋中,从不行走尘世,然而,前些时日,却有星象垂示……”   秦筝看她:“垂示什么?”   师妃暄:“明主当立。”   秦筝喘了口气,暗自庆幸,还好不是什么我是拯救苍生之救世主云云。   但师妃暄接下来一句,秦筝就差点跪下了。   “你从异世而来,又怎会和这乱世无关。”   “你……你……我!我……我……”秦筝一阵惊吓,一阵惊喜,惊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于是,师妃暄代他解释道。   “你若想要回去,便助我除魔卫道,拂平江湖之乱。”   我……我真的……可以回去?”   “唰——”   剑光。   秦筝根本未曾看清她如何拔剑,如何出招,碍在面前的几根竹子已经嘎然断裂。   师妃暄收回剑:“慈航静斋与补天宗会有一战,而你……”   秦筝踢开两根断竹:“师小姐不是这么看得起我吧,漠神殿,还有西域?”   师妃暄居然笑了笑:“想要回去,也总是要有代价的不是?”   秦筝:“那你可一定要想办法让我回去啊。”   “好。一言为定。”师妃暄走了两步,忽地停下道,“你就这么想回去?”   “当……然!”   两个字中间突然夹杂了犹豫,秦筝也不知道为什么。   师妃暄让秦筝前往全真教,务必要在封痕之前,拦下杨铁心。   秦筝问她,这杨铁心究竟是何身份,怎会引来这么多势力的追捕。照秦筝看来,这人不过是个猎户,生了个不孝子杨康,再然后,就没有什么了。   静室里,师妃暄一颗一颗地拨弄着手中的念珠:“杨铁心是全真祖师王重阳关门弟子。”   “你说什么?杨铁心是全真教的?”   “当年《长生诀》现世,引起武林中一场血雨腥风,少林、全真等名门涉入不提,便是西域魔教也横插一脚。”   秦筝追问:“可是封无极?”   “是。封无极亲率魔门高手,又联手中原等一些门派,妄图夺取《长生诀》。然而,当时南陈已是羸弱,这长生诀便是放在皇城,也是难保。所以陈宣帝便托人找到了我们几派。”师妃暄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蟠龙而绕,玉中一抹金灿,如龙目熠熠。   “宣帝请王重阳妥善处置《长生诀》,即使毁了,也断不能让魔门夺了去。王重阳拿了这东西,也曾想过一焚而尽,谁知这《长生诀》却是水火不侵,刀剑不断。无奈之下,只好将其埋在一处隐秘之地。   他为了以示公允,便请当世的第一巧手工匠鲁妙子设下了机关,连他都不能凭一人之力打开。而这枚玉佩,便是打开机关的钥匙之一。”   “还有几把呢?又在谁的手上?”秦筝将白玉捏在指间,温凉如水,细看之下,连玉龙身上的鳞甲都一片一片,清晰可见。   师妃暄也不问他要回:“慈航静斋有一枚,全真教、少林各有一把,另外两把,一把在岭南宋家,还有一把……”师妃暄忽然笑了一下,“还有一把,在阴后祝玉妍的手中。”   “阴后?为什么她也会有?”秦筝自认将阴癸派列入反派的阵营,这时听见祝玉妍手里竟然也有,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原本我们几个也以为这钥匙只有四把,一直到鲁妙子在桃花岛故世那年,黄岛主派了了小仆到慈航静斋来找斋主,说鲁妙子当年,暗中多留了一把给祝玉妍。”   秦筝恍惚记起书中确有提过这么一段,鲁妙子同祝玉妍……   师妃暄道:“情之一字,世间又有几人能得参破,便是鲁妙子之辈,亦绕不开情字。更遑论世俗凡人。秦少侠,你说……是么?”   秦筝一怔,茫然回答:“我……”   见他尚无自觉,师妃暄也不继续追问,笑着起身,扯回了话头:“《长生诀》虽已封印,可江湖纷争未平,所以那时宋缺便提出一计,既然封无极这么想要《长生诀》,便索性将他一并封印。这才有了后来中原各派以为《长生诀》在封无极的手上,联手追杀一事,最终将其引入了陷阱。然而,只有我们几人知道,那里并没有《长生诀》。”   秦筝张张了嘴:“所以,是你们欺瞒了整个江湖?”   “又怎是欺骗,这么多年,武林得以平安无事,有时候,欺骗也是一种善意的手段。”   秦筝想要辩解什么,却一时间脑袋混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不曾想到时隔多年,这《长生诀》居然又再次重现,我去过全真教,也见过宋缺,这才得知,那一枚由全真教保管的钥匙,竟是叫人丢失了,而这人,便是杨铁心。”   “他竟然!”秦筝深吸了口气,一双眼中,瞳孔骤然一缩,“师小姐,那……大漠上,跋……有人告诉我,宋缺是为了得到《长生诀》,所以才引人去攻打封无极。”   “是何人告诉你的呢?封痕么?”师妃暄道,“短短数年,封痕便能将魔教发展成如此声势,他的心机绝不亚于宋缺。宋缺围攻封无极是真,因为全真教失了钥匙,不管何人到手,这个秘密都很难再保了,是以宋缺便同我等知会了声,决意先下手为强,祸水西引。   而封痕要入中原亦是真,他弃了封无极,但恐怕又会借他之名,入侵中原。”   “秦筝,铜尸身上的那张人皮是真的,只是不得全部,所以你们瞧不真切。当初鲁妙子在桃花岛,打赌输给了黄岛主,所以便留了一半的地图给他,不料,被陈玄风给盗看了。”   师妃暄将白玉佩重新塞回他手上:“找到《长生诀》,然后……”   秦筝接口道:“然后,我要回去。”说完,当先跨出了静室,彤红的余晖落他的身上,映出青石砖的剪影,却是几分萧瑟。   师妃暄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情之一字,又有几人能够参破……”   ? ☆、第20章 蒙冤 ?  终南山,许久不曾见到这么多的武林人士了,赶着全真掌教的生辰,来的都是一波一波的,便是少林、武当都来了人贺寿。   等秦筝抵挡镇子时,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客栈早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秦筝拿着银子都找不到可以下榻的地方,而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别人都是揣着扛着贺礼,只有他,两手空空,轻松得很。   “哎,我这可是从长白山挖出来的千年参。”   “那你可知我这颗夜明珠是从何而来?”   没有客房,一窝蜂的人便聚在大堂里,倒不知是谁先把贺礼炫耀了出来,跟着便是一人一人,甚至连有些小门派都搀和了进去。   秦筝坐在角落,瞧着一群人争先恐后的攀比,他端着茶,却是闲适。   “秦大哥。”郭靖一张笑得憨厚的脸就这么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秦筝的面前,身后现出黄蓉机灵古怪的眼神。   “秦大哥,你不是说你不来的么?”黄蓉比郭靖随意得多了,见秦筝面前摆着的小菜,伸出筷子夹了一口,“秦大哥点了菜不吃干吗,摆着好看么?”   秦筝问郭靖:“你没事了?”   郭靖点点头:“没事了。”   “秦大哥,怎么不见跋大哥啊。”郭靖口快,黄蓉的一肘子捅得有些慢了,只能在一旁嘿嘿嘿地圆着场,“寇少帅也来啦,他也是喜欢凑热闹,真好。”   秦筝牵强地翘了翘嘴角。   “砰!”   店中忽然一声巨响,只见一道黑影从店外猛地砸了进来,砸在方才还在比拼的那一桌子上。   竟然是一具破烂不堪的尸体,崆峒派弟子的尸体,要知道崆峒派也是此次被邀请的众多门派之一,如今这人还没有上山,却突然死在了山脚之下。   “唉,又死了一个。”黄蓉瞟了眼,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这马钰今年走了什么运,来给他贺寿,结果死了一个又一个。”   “蓉儿!”郭靖喝止她道。   黄蓉却朝秦筝做了个鬼脸:“秦大哥又不是外人,何况秦大哥也是来贺寿的吧,我给他提个醒,让他也好小心些嘛。”   秦筝夸张地抱了抱拳:“多谢黄女侠。哈哈哈。”   黄蓉见他要走,忙拉着他道,“秦大哥不去见见寇少帅吗?”   秦筝指了指那里的人群:“我先去瞅瞅那人咋死的。”   那人身上的血还在往外渗着,可见死了并没有多久。脖子被人一刀割喉,下手狠快,快连颈骨都一起割断了。   黄蓉挤在他身边,嘀嘀咕咕道:“一刀割断脖子,手法当着利索,不过这么快的一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使出来的吧。”   “恩恩,这人手上的力道定然不小,且一刀而亡。”郭靖比划两下,“我有这气力,但这刀口这般利落,我却是不行。”   秦筝拖着两人出了客栈:“去找寇仲,别呆在这是非之地。”   哪知黄蓉冲郭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将秦筝架了起来,飞快地跑开了。   两人一直把人架到了一间大宅子,瞧着这屋子竟是占了大半条街道,秦筝上上下下打量着郭靖,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有钱,任性。   黄蓉瞧见他的眼神,莞尔一笑:“这屋子是宋阀的,寇少帅住的,靖哥哥虽然有钱,但我不会让他乱花的。哈哈。”   郭靖挠着头笑:“呵呵,我的银子都给蓉儿了。”   秦筝真的丢了个白眼给他。   寇仲一见他,便抱了上来:“小筝,你终于来了。”   “仲少到得好早。”秦筝环顾了圈四周,连屋里的摆设都是价值不菲。   寇仲打发了郭靖二人,被黄蓉鄙视了一句“过河拆桥”,寇仲也是不恼,笑着道;“还不去找你的穆姐姐。   “穆念慈?”秦筝听着有意,“你将穆念慈救下了?”   寇仲脸上并无喜色, 反而是满满的愁绪:“救下穆念慈有何用,却是丢了个杨铁心。”   寇仲郑重道:“我出岭南之前,岳丈特意关照我,此行往全真教定要打听出杨铁心的下落,否则,这江湖便再无宁日。只可惜,我还是个慢了一步,被封痕那个家伙抢了先。”   秦筝震惊:“你是说杨铁心让封痕给抓去了!”   寇仲望着他,无奈点了下头。   “糟了!”   寇仲:“的确糟了。”   过了用饭的时辰,郭靖特意来唤两人,可两人仍是杵在椅子里,全然不理他。   “仲少,封痕既来,定有完全之策,只是我现在怎么都想不出,他会如何对付全真教。”秦筝埋着头,目光盯着墙上的那副丹青。   水墨入画,如烟瘴飘渺。便如眼前。   “那便是岭南,我岳丈亲笔所绘。”寇仲仰头叹了一声,“全真教乃天下翘楚,想要扳倒他们,实在不易。 倘若一步错,便会引来群仇敌忾。封痕不会想不到。”   “他不会想不到,所以他一定会设计得万无一失。”   寇仲本想留他住在此地,秦筝说自己还是独自上山的好。寇仲扭不过他,将人送出了宅子,提醒他道,若查探到了甚事,可立即知会自己。   秦筝回了客栈,才知自己定下房间却是被人抢了先,付了双倍的银子,秦筝争执了几句,店家苦着一张脸,连连陪着不是,说是自家的伙计不懂事,将房间搞错了云云。   秦筝拿回了银子,正要离开,却是让人唤住了。   秦筝在屋子支了两张椅子,打算勉强对付一晚,看着床上那人,把自己有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秦筝忍不住笑到。   方才拦下他的就是这人,大概是连日的刺杀事件,这些个来祝寿的人,大门派的还算彼此间有个照应,而剩下那些无门无派的。   这人竟是拉了秦筝来壮胆了。   白日的喧嚣渐渐褪去,秦筝想要灭灯睡觉,却被那人阻下说:“点着,不然谁知道半夜三更会何事发生。”   大概真是被这人言中了,秦筝在半夜时分,听见外面骤然喧哗起来。秦筝忙是从地上爬起,推了把床上那人,然而那人只一个翻身,身子咕咚一下往里倒去。   半支蜡烛不知何时灭的,等秦筝点好了灯,来唤他时,那一声就哽在嗓子眼,腹中一阵的翻腾。   这人却是死了,死状和早前的那人一模一样,一刀断在喉咙,两只眼睛瞪得浑圆,这夜里瞧来,更是恐怖万分。   就在这时,外头的拍门声越来越响,秦筝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满是鲜血。   房门被撞开,冲进来越来越多人。   “是你!”   “就是他!”   “杀人凶手!”   一众七七八八的人后,齐刷刷地进来一群全真弟子。   “赵道长,就是这人行凶杀害各门派的弟子。”   秦筝根本还在云里雾里之中,但一听这人的名头,已知今夜无论怎样辩驳,自己都脱不开干系了。   赵志敬推开秦筝,走到床边,勘验了死者的死状:“人是你杀的吧。”   “是他。铁定就是他,我就住在这屋隔壁,这惊呼声听得分外清楚。”   屋中的窗格撑开半扇,这会被夜风吹得,吱呀吱呀地摇晃,夜风吹过时,一道黑影迅速地从床边掠过。   秦筝瞧见了,他相信赵志敬定是也已经瞧见了。但是,依着他的为人,也绝对不会承认的。毕竟,追踪一个虚无缥缈的凶手,不如直接擒下他交差比较稳妥。   “你叫什么?是自行跟我回教里,还是我们将你拿下?”赵志敬怎么也是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他一拔剑,余下的其他弟子也纷纷亮出兵器,将秦筝围在中间。   秦筝扫了圈四周:“赵道长,试问可有人亲自见到我杀人?”   赵志敬:“方才这位义士已经指认,听见这房中有惨叫声。”   秦筝:“听见?呵,那他可听见我是用什么东西杀人的。”   赵志敬转头看向那人,那人面色一白:“我……我……只是听见……”   “哼!”秦筝每移动一步,那圈剑阵就跟着他移动一步,“赵道长,你方才也明明瞧见窗外有人影掠过,而你却不闻不问,你明知这人不是我杀的,却硬要拿我去邀功。赵道长,你是怕打不过那个杀人凶手,还是怕自己抓不住凶手,令人耻笑呢。”   “你!”赵志敬天提剑指向秦筝,冷笑一声,“就凭你这张巧舌如簧的嘴,即使不是凶手,也一定是同谋。”   “来人!将他拿下!”   赵志敬一言毕,全真弟子同时朝秦筝扑了上去,一时间,剑光缭乱,叮叮当当地响作一团。   却忽然听见一声蔑笑:“诸位,再见。”   跟着,那扇窗子哗啦一下碎在地上,赵志敬扒着窗台,再瞧时,秦筝早已跃得人影都没有了,何况此时还是深夜。   秦筝一路跟着那道黑影,而黑影仿佛也知道他内功极差,还时不时地故意放缓脚步。   漆黑无人的长街,尽头的一处院落,却点着一抹昏黄的灯光,大门敞开着,仿佛正在等着什么人。   秦筝的身影刚刚出现在了门口,屋子里忽然灯光大盛,跨出门的女子,面上带着十二万分的鄙夷,冷眼睨着他道:“主子说你一定会来,想不到这才刚到山脚下,你就这么急着来要人了。”   ? ☆、第21章 人傀 ?  对于玉璋这个女娃,秦筝向来是不予理会的:“封痕在哪里?”   “哈哈哈。”   恣意的笑声下,房中像是忽然卷出了一阵狂风,秦筝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再然后,人已经被封痕带进屋子,大门“砰”地砸响,把正要进屋的玉璋那个丫头片子挡在门外。   封痕抓着秦筝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了半圈,满意地说:“还好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没有磕伤碰坏,不然做成人傀就不好看了。”   凤目狭长,目中的欲望赤//裸裸地凝在秦筝的身上,挑入鬓角的眉梢好像又被他画得妖邪了几分。   “你是来问我要姓杨的那人?”修长的指甲划过他的脸庞,“我记得你上一次问我借的银子好像还没有还吧,那这一次呢?你要用什么来赊账呢?”   封痕许是觉得的这手感不错,一路从他的脸颊滑到颈间:“不若同我回西域,你放心,我可不是封无极那个没用的东西,好好的四使被他练成了人鬼不像。”   秦筝拽开他的手:“你爹呢?既然你逃出来了,他也应该逃出来了吧。”   封痕坐下道:“他被人下了禁制,是离不开那里的,不过你引来的那些人不少,我便让他们都留下了,同他做个伴儿,反正他也闲得无聊,不是整死自己,就是整死别人。而那群傻子,正好让他再整些个日子。”   跋锋寒带了多少人进谷,秦筝是知道的,可是那多么人,竟然都被这一个人给杀了么?   封痕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笑着说:“我并没有杀他们,不过留在封无极的手里,生不如死吧。”   “他不是你父亲么,你怎会如此恨他?”   “恨?我哪里恨他?”而桌上的那盏油灯却像是染了他的恨意,劈啪啪地跳了几下,跳得火光下封痕的脸也有些狰狞,“当年他来中原挑战各派高手,最终被那些所谓的正派联手击落山崖,这全真教便是其中之一。那时候的他,是我教的教主,就同你们这里的皇帝一样,后宫成群。”   秦筝掀了掀眼皮,脑袋上挂起三根黑线:“所以你也是他众多儿子中的一个?”   封痕的脑袋凑了过来,凑近到他的眼前,舔了舔殷红的唇:“是啊,不过他并不记得我,因为他的儿子太多了,哈哈哈。”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被困的消息传回西域,教中势力大乱,人人都想争夺这个位子。”   秦筝把凳子往后移了移:“结果还是你赢了。”   “是。”封痕猛然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眼尾勾着笑意,可声音却阴狠,“那是因为他们都被我杀了,只剩了我一个儿子,他的记忆当然就会回来了。”   “封痕,你是想说,只要与你作对的人,都得死,对不对?”   封痕缓缓道:“所以……全真教是第一个。”   秦筝说:“那第二个呢?是岭南的宋阀么?”   封痕看着他,并无惊讶。   “封痕,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   “……”   “他以挑战高手为名到中原来,你以替他报仇为名而来,什么挑战,什么报仇,其实,他想要的是长生诀,而你……你想要的是这个天下!”   “哈哈!秦筝,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猜到的,但是!你真的很聪明,让我更不舍得放手了。”   秦筝摇着头说:“我去过漠神殿,我也曾和‘黑风双煞’交过手,那两人表面上是漠神殿的长老,可实际呢,陈玄风身上为什么会有长生诀,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因为他根本就是你安插//进漠神殿的人。   那张真的地图,你说宋缺见过,其实封无极也见过,是陈玄风带给你们看的,是不是?‘黑风双煞’横行江湖多年,胜过很多人,也败于不少人,其中一个,便是封无极,或者是你。   你擒下二人,自然那张地图便到了你的手上,之后,你又让陈玄风带着地图献给毕玄,换个漠神殿长老的身份,不过是为了让他二人做你的内应罢了。   而梅超风失踪时,并没有带上长生诀,不是陈玄风没有告诉她,而是救她的人是你,那份地图给与不给,根本毫无区别。”   秦筝慢慢说着,此前种种,乱作如麻,而他却是在慈航静斋养伤的那几日里,跪经时,一点一滴参透了许多,加上师妃暄又将前尘旧往一一告诉了他。来到这里之后的错综复杂,终于露出一些的端倪。   那时,低沉的山钟,便如张无形的巨手,将那团迷雾拨开。   饶是封痕,此刻的脸上虽是满布了震惊,可也是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我自认我的计划天衣无缝,即便是替我执行任务的教众,也只知奉命行事,至于为何这么做,他们也是不晓。想不到竟是让你都看去了。”   “李渊遇刺,伤在九阴白骨爪之下,想必她芭黛儿师承的是梅超风吧,而她……”秦筝顿住。   “而她还是跋锋寒的情人。”封痕笑得有些古怪,“秦筝,你把这点给忘记了。”   秦筝蹙眉。   “不过,你既然猜到了芭黛儿是我教中人,那又怎会让她这么轻易地就把人带走呢?”封痕绕到房间一侧,从柜中取出一柄长剑,笑意乾乾地把剑放在他的面前,“不如你现在再来选一选,是依然选那个姓杨的,还是选这把剑?”   斩玄剑!   秦筝又岂会认错。   秦筝很想一拳揍烂眼前的这张阴邪的笑颜,然而只能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我给你选,无论你选哪一个,我都可以放他走。但是,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便不会再有了。”封痕把玩着那柄剑的剑穗,绕在指尖,轻轻拈动着。   玩味的笑容挂在嘴角,就好像看着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是选择自己跳下去,还是选择被他推下去。   最终的结果,都会是“死”。   “我要做什么?”秦筝蓦然退开半步,像是躲避着那柄斩玄剑,“你是魔教教主,怎么会这么简单地让我把人带走呢?”   “哈哈哈!”   秦筝离开的时候,转头问了他一句:“封痕,论你武功再高,可要夺这江山,拼得是军队,你……有么?”   封痕:“呵呵。”   秦筝:“既然你想刺杀李渊,所以,你暗中支持的……是宇文阀吧。”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封痕的一张脸终于变得凝重。   玉璋把杨铁心带到秦筝的面前,这人痴痴傻傻的模样,秦筝不太放心地问道:“你可还记得你的女儿是谁?”   这人抬抬眼,沙哑的嗓子缓缓开口:“念慈,穆念慈。”   “走吧。”秦筝甩步出了大门,攥紧的拳头松开,又再握紧。   “念慈在哪里?” 杨铁心追上他两步,急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全真教?现在?”   其时,秦筝却是猝然转身,一手掐上他的脖子,目露狠光:“你到底是人,还是封痕的人傀!”   “我……”   秦筝放开他,唇边溢出一抹惨笑,伸手挡出晨曦的阳光:“我早该料到,他是魔,他哪一个都不会放的。他迫我选择,不过……是为了让我无法选择罢了。”   “封痕!跋锋寒在哪里!”   秦筝重新一脚踹开那道大门,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如堕冰窖。   “跋锋寒?”秦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   斩玄剑闪耀着刺眼的光泽,而下一刻,剑刃笔直地朝他劈了过来,没有一丝的犹豫,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乓!”   血泠翻在掌心,秦筝一棍挡下那人的杀招。   “跋锋寒!你醒醒啊!看清楚我是谁啊!”   然而,这人双目无神,本该是一对幽邃如墨眸子,此时却像被封印了所有的色彩,掩去了全部的灵魂。   一剑,没有停顿地再是一剑。   “跋锋寒……”   秦筝觉得自己明明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可不知为何,声音却突然哽在半途。   “他醒不了的。”封痕从旁边踱步过来,“只要你好好地替我办完全真教的事,我自然会把这人还给你。”   “我杀了你!”秦筝怒吼着,扔下跋锋寒,瞬间,血泠已经递到了封痕的身前,然而,又生生地停了下来。   封痕抱着臂,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跋锋寒,邪邪笑道:“但凡有人要对我不利,人傀一定会拼死相护的。”   “你去死吧。”秦筝怒火中烧。   封痕两指掐住他的白竹杖:“把杨铁心带给全真教,告诉那群牛鼻子,这终南山还是早早扫榻候我为好。”   “我要把他带走。”秦筝看向跋锋寒,“我要带他走!”   “带他走?”封痕不知念了些什么,突然,跋锋寒的斩玄剑竟是一下斩在自己的手臂上,伤口顿时涌出鲜血,而这人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人……我已经给过你一个了,你若是再想要,我就只好让你带具尸体回去了。”   秦筝空手抓住跋锋寒的剑刃,一把将人抱住,在他耳边低低说道:“等我,我一定回来接你。”   虽不是很明显,但秦筝却感到这人的身子猛地一紧,他确信一定不是他的错觉。   终南山的山脚,迎来了第一缕的晨光。落在客栈的大门,照出的却是其门前的一方血色。店家打开门,就看见店门口躺着的尸体,一如前几日。   赵志敬拎着剑,指着对面的男子:“之前让你逃了,这一回,我看你往哪里逃!”   秦筝也不答话,提着血泠直接冲入了剑阵。   北斗七星阵。   他不说话,赵志敬却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斥喝。   十一柄剑芒将他困在中间,全数笼罩在光影之中,连绵不断,循而往复。但凡只要有一人被他击中,便立刻会有其他弟子过来补上。   而秦筝手里的那支竹棒,使不得全力,只一味地招架,每出一招,都需拿捏着分寸。   赵志敬见他久战不胜,笃定以为他不过尔尔,旋即长剑挽过一抹剑花,登时替上天枢位那名弟子。   “小子,束手就擒吧!”   ? ☆、第22章 两难 ?  终南山,全真教。   赵志敬一脚踢在秦筝的膝弯处,秦筝立时扑在了地上,赵志敬洋洋得意道:“师傅,诸位是叔伯,这人便是近来残杀同道的凶手。”   全真教如今的掌教是马钰,见赵志敬口口声声称秦筝为凶手,这人居然也没有申辩,心下正自犹豫,倒是王处一出来道:“志敬说你杀人,你可是承认?”   王处一是赵志敬的师傅,他这般说,赵志敬便是有心指责,也只好余下的话重新咽下去。   秦筝双手被反绑着,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扯出一抹笑意:“掌教真人,我带了一个人来,不知你可有兴趣见上一见?”   马钰皱着眉:“何人?”   秦筝示意他蹲下身来,马钰沉唔,将人一把提了起来,秦筝耳语他:“杨铁心。”   “什么!”   内堂中,马钰喝退了众徒,秦筝虽然被松了绑,但郝大通和刘处玄仍是持着剑,立在他的两侧。   秦筝摇着脑袋说:“真人,你们七个人都在这里,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马钰很是和善:“你们俩别站在那儿了,他若真有心要走,怎还会被志敬抓回来?”   “砰——”蓦地,王处一忽然出剑,直取秦筝,秦筝一眼扫见,旁人个个负手而站,竟是没有一人出来阻止。   秦筝冷然一笑,身子就地一滚,大喊:“等一下!”   王处一撤剑道:“怎么?”   “我的兵刃叫赵道长夺走了。”   王处一:“取来还你。”   殿上空出一大片,秦筝手握血泠,俊秀的面容上浮过一抹的狠绝。秦筝许久没有这般对敌过了,摈弃了所有杂念,包括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还包括遇见的……每一个人。   秦筝五指握紧,低吼声:“来吧。”   他对赵志敬,是有心认输,并不尽全力,而面对王处一,全真七子之一,自然容不得他再懈怠,倘若此战败了,那他对全真教的用处,便会大大折损。   剑光掠起,似点点流星坠落。   王处一看似温文,但人随剑风,瞬间凌厉,攻到近前,玉阳子的武功在七子中排名仅次于长春子丘处机。这会儿一来为了证实秦筝的实力,其次也是想替徒弟赵志敬挽回几分颜面,所以出手亦不留情。   厉风卷过,卷得他一身道袍簌簌飘动,可剑光落时,徒余一抹红影漫散在眼前。身后却有声响,王处一携剑转身。   “玉阳真人,你托大了。”   白竹如利剑呜鸣,只一刻,破风穿云,竟将大殿内的所有烛火一息扑灭,众人只见他身入红光,仗剑而往,根本瞧不清是剑光,还是人影。   “全真教不过如此!”   “小子,住手!”   “哐!”   王处一的长剑掉落,而在他胸前的一寸之距,丘处机徒手抓着秦筝的血泠,面上一阵红似一阵,竟是尽了全力阻挡。   血泠上留劲不发,秦筝看着丘处机,慢慢地散去棒上的内息,干笑着退开。   一时间,大殿上无一人说话,眼前的结果,有人猜到,也有人未曾料到。只不过,连王处一都败于他手,剩下的人也不敢再行挑战。   马钰着小徒重新点了油灯,关上殿门,这才缓缓开口道:“秦少侠故意让志敬擒回,想必不单单是送回杨铁心那般简单吧。”   秦筝方才比拼,虽说是胜了王处一,但王处一内功深厚,这会儿已然无事,倒是他,喘了半天还没平复。   马钰抬掌按上他的背脊,体内气息游走,秦筝不觉什么,马钰却是奇怪道:“秦少侠武功不弱,怎的内力却如此之差。”   “没有内力?”丘处机瞧了眼王处一,那人认同说:“确是如此。”   丘处机起了兴致,也伸出手要搭他的手腕,秦筝避开道:“诸位道长,与其研究我这个人,你们不如想想如何应对天下群雄比较好啊。”   马钰坐下:“杨铁心如今在何处?”   秦筝摇头:“掌教真人,你确定想要见他么?”   马钰:“此话何意?”   “江湖人只道你们全真七子有七人,殊不知还有一人,乃是你们祖师爷王重阳的关门弟子。”   “什么?”   他此言一出,除了马钰和丘处机脸色微微一变,其余几人皆是大惊失色。   秦筝看了看马、丘二人,然后道:“原来他们也不知道么?”   “人在哪里?”丘处机逼近两步,“既然你知晓这个秘密,那就请将人交出来,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丘道长,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为好。”   “小师弟在哪里?”这次是马钰出声问道。   终南山上的夜有些冷,大殿里空空荡荡地划过风声,卷起的寒意让秦筝缩了缩脖子。   “掌教真人,明日便是你的生辰吧。”秦筝站在七人中间,捏着血泠的手,微微地发着颤。   马钰不明所以地应了声。   “掌教真人,明日前来贺寿的门派,也定会问你这次的凶手当如何处置。”   马钰觉得有些不对劲。   “掌教真人,杀人的不是我……可惜,现在山下所有的人,都已认定了是我。他们亲眼瞧见赵道长把我擒下,带回了山上。”   马钰终于恍然大悟。   “你竟是要让我全真教与整个江湖为敌!”丘处机反应亦快,快到脱口而出地质问他,“你用小师弟来要挟我们,我们将你交代出去,那小师弟的性命便要不保。但倘若我们不给各门各派一个交代,那全真教……便会成为千夫所指,与整个江湖为敌!对不对!”   秦筝只是站着,不做声,脸色有些苍白。   “你到底是谁!到底有何居心!我全真教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付我教!”丘处机忍不住破口大骂。   “还有几个时辰,众人便会上山,真人可以好好商议一下。”   “若我等还是要将你交出你呢?”马钰问他。   秦筝耸了耸肩:“请随意。”   马钰:“当真?”   秦筝:“只是这会儿能不能给我个暖被窝,这山上太冷了。”   马钰:“好。”   秦筝说要睡觉,也就只是那么一说,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亮闪闪的,以至于一道细微的脚步刚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已经一个翻身,跑过去打开了门。   月光有些清冷,落在门前的那人的身上,连带着他手里的那柄剑的剑光都更冷了一些。   秦筝抱着臂,笑言:“掌教真人不会是现在就想把我给杀了吧?”   “小师弟人在哪里?”   终南山山脚下,秦筝将火把朝一处洞穴抬了一抬。   马钰看了他片刻,还是躬身走了进去,这个山洞不大,不过几步便到了尽头,地上五花大绑地捆着一人,这人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马钰举过火把,将这人的面目好好看了一边,跟着一声低呼:“小师弟!”伸手便要去解他身上的绳子。   秦筝忙是阻拦道:“解不得。”   马钰疑惑:“为何?”   秦筝靠着山壁坐了下来:“他……他应该不是你的小师弟了……”   马钰:“你此话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秦筝苦笑道,“他被封痕制成了人傀,如果掌教有信心能够制住他,那就替他解开好了。”   “人傀?!”马钰难以置信,“你是说西域魔门的那个封痕?”   “还有哪个封痕?”   眼前的杨铁心一动不动,除了有浅浅的呼吸,根本和死人没什么区别。马钰在洞中徘徊了许久,方才问道:“秦少侠,你到底是敌是友?”   秦筝毫不犹豫地答道:“自然是敌,因为我此行,就是要让全真教万劫不复。”   马钰逼近他道:“那你又为何要将你的计划告知于我?”   “掌教真人,就算我告诉了你,又能怎样?你们全真教就能应对了么?”   “……”马钰将杨铁心负到身上,“我要将他带回教中,哪怕他是人傀,我教也会想法子将他治好。”   秦筝让开洞口的出路,望着马钰一步步将人背了出去,眼底急促掠过一抹狠劲,暗暗跟在他上山的小径上,留下了一串的记号。   终南山许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山门前是络绎不绝前来贺寿的人,沿石阶往上,是全真教依次而建的殿宇,山路上的景致浑然大气。主殿上虽仍是简朴,但也看得出,也是经过了一番精心修饰,如那尊全真教祖师的金塑,被擦拭得锃亮。   马钰面泛红光,脸含喜色地正同来人寒暄着。今日教中备下的素斋,而那些江湖人吃惯了大鱼大肉,也并无不满。毕竟这里是全真教。   这酒饭下肚,有人的话匣子便开始关不住了:“马掌教,这天下如今群阀并起,像我等武林门派虽可以山门紧闭,但若一朝能扶得明主,这他日,也定然也能替门派长长脸。哈哈哈”   这人酒喝多了,一张脸醉得通红通红的:“左某不才,得蒙宋阀瞧得入眼,现在也算是宋阀中人,今日来此,一来是给马掌教贺寿,二来么,也是替宋阀来当个说客。”   “左丘弼,就你那小门小脸的地方,也能让宋家看得上眼?”   “不是你想劝动全真教辅佐宋阀,然后自己跟在后头吧,哈哈!”   这左丘弼也是竹花帮晴竹堂的堂主,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门派,被人如此蔑视,他仗着酒劲,突然一拳揍在一人的身上。   “包志复,你撅着屁股去找宇文化及,人家可有搭理你?哈!哈!”左丘弼讥讽他道,“今次你带来的人呢?怎么就剩下你一个帮主孤苦伶仃的?哈哈!”   “掌教真人,不知贵教要如何处置这个杀人凶手?”   “他在你们全真教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你们不会视而不见吧。”   “此人不杀,难消我等心头之恨!”   “他被赵道长提了去,请贵教将人带出来,如今各门派皆在此处,该当了此恩怨。”   顿时,群情激奋,尤其是那些有弟子被杀害的门派,而这时,挑起这事端的左丘弼同包志复二人却是沉默着退到了人群外围。   众人围着马钰,口口声声嚷着要见凶手。   王处一见状,以内力吼了一声:“诸位。”   众人被他一怔,再听他说:“诸位,今日乃是我教掌门生辰,这动刀动剑却是不吉。既然这凶徒落在我教手里,我保证,改日,我教定会给诸位一个合理的交代。”   殿上的声音从悉索到吵嚷,却突然有人高喊道:“全真教若今日无法处置凶手,不如将人带出来,让我等带下山,自行解决。”   “是是是!”   “将人交给我们!”   王处一望向马钰,马钰不动声色道:“把人带出来吧。”   ? ☆、第23章 乱战 ?  大殿上被绑着的那人蓬头垢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   马钰等殿上的议论声渐渐弱了,方才开口道:“此人便是这次连环行凶的凶手,我教也已是审问过此人,只不过他被擒之后,就不曾开口说过话,我教暂无杀他,也是想给此人一个辩驳的机会。马钰知晓诸位报仇心切,但毕竟谁也没有亲眼见到他行凶杀人,若只凭片面之言,就要将人置于死地,却是有违天理道德。我教留下这人,会慢慢审问,若真是其所杀,那我教也定当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呵呵,马掌教此言差异。”遁去一段时间的左丘弼偏偏又在这时冒了出来,在凶手周围转了几圈,“马掌教,你随随便便拎一个人出来,便说这人是残杀我武林同道的凶手,呵呵,这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马钰手中的剑微颤,面上却是镇定:“照左堂主所言,是要验证此人身份?”   左丘弼冷笑道:“我们确实没有认清这人的容貌,但贵教却是有人亲眼见过的。不如,请赵道长出来,同大伙说一说,此人究竟是不是他当日所擒之人。”   马钰看了看王处一,王处一也是茫然,可心底却是生了分不妥。   赵志敬一脸严肃地撩开这人的长发,还装模作样地瞧了许久,随即,拂袍跪下,“咚咚咚”地朝王处一等人磕了三个头。   “师傅,诸位师伯师叔。志敬自入全真教以来,便一直遵循教中戒律,不敢瞒骗包庇,今日,众位武林前辈在此,志敬更不敢妄言。”   说着,又转过身朝向众人:“此人非是我那日擒下之人。”   “呵!果然有诈!”   “全真教这是要做什么!”   霎时,群雄乱作一团,吵嚷着步步逼近马钰等人。   王处一一把扯过赵志敬,将他推倒那个凶手面前,厉声喝道:“你确是瞧清楚了?此人的的确确是你当日擒回的那人。”   众目睽睽之下,赵志敬却道:“师傅,是徒弟亲手将人寻获,是与不是,徒弟又怎么分辨不出呢。何况,昨天夜里,弟子解手时,在后山看到掌教悄悄带了一人下山,而那人,方才是我擒住的那个凶手。”   “马钰!”   包志复在这时跳了出来:“今日乃你大寿,我等亲自前来道贺,你倒好,纵凶杀人,难道你这场贺宴是为了诓骗我们而来的鸿门宴吗!”   “赵道长。”众人没有想到,两厢僵持不下之际,第一开口的却是那个被缚在地上的那人,“之前你在群雄面前,指认我不是那个凶徒,那我想问一下,那你可知我是何人?”   赵志敬蓦然被他点到,身子一个哆嗦:“你……你是……是师伯他们找来的替身,我又岂知晓!”   “你又说昨夜看到掌教将凶徒放了下山,可有此事?”   赵志敬战战兢兢,却仍然要装得理直气壮:“自然!”   秦筝:“那是什么时辰?”   赵志敬想也不想:“丑时,丑时!我恰好起身解手之时,见……见掌教带着你……”   “带着我?”秦筝蓦然打断他的话头。   “带着凶徒,是凶徒!”赵志敬又再辩驳。   “赵道长,要不要带诸位去看一看全真教的茅房在哪里,下山的路又在哪里,还有你的屋子是在哪里,你半夜解手,居然能横穿整个全真教,你这牛吹得,怕是茅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吧!”   “噗嗤!”终于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   “赵道长,你背师叛教,污蔑良士,你还勾结魔教,企图借魔教之力,换掌全真教!如此大逆不道之行径!你居然还敢口口声放言自己恪守门规!!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说时迟那时快,秦筝提剑跃起,众人只觉一道寒芒闪过,便听见赵志敬大叫一声,秦筝居然一剑斩在赵志敬的肩头。   “啊!”赵志敬的肩头顿时血如泉涌。   “啊啊啊!”   秦筝每一剑都拿捏分寸,刺不死他,却又能让他痛如杀猪般哀嚎。   “掌教!救我!师傅!救我!”   秦筝一眼望向马钰,马钰却是闭上了眼,唯有王处一的眼眶有些泛红。   赵志敬拖着一地的血朝大殿门口的方向爬去,众人不明所以,让出了道路,有一人站在殿外,头戴斗笠,瞧不清面容,只见其手中握着一杆铁枪。   “……”   红缨碎落,铁枪一把扎进赵志敬的心窝。从背后扎入,人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秦筝瞧见那人,微一皱眉,却见这人身随枪展,竟是杀了进来。   秦筝暗呼一声,该死的牛鼻子,看个人都看不住!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来。   “咚”一具从天而降的尸体砸在众人的眼前。   大殿上,那人缓步踏入,两侧的群豪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这人走到马钰的面前,一手摘下头戴的兜里,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孔。   马钰仿似堕入了绝望,而一旁的丘处机却是猛地倒抽了口冷气,嘴唇都有一些哆嗦。   “你……你是……”   “掌教师兄,丘师兄,好久不见。”来人正是杨铁心。   “杨师弟!”丘处机一阵激动,上前将人来来回回打量,“果真是你。”   杨铁心一转身,枪尖挑起一人的尸身:“掌教师兄,这些不识好歹之辈,我教好意规劝,他们不听,一意孤行要与我教作对,我已替掌教师兄斩草除根了。”   “杨师弟,你可知你到底在说什么?”丘处机等人惊愕。   突然冒出的杨铁心,惹来的群情激奋,全真七子闭关许久,这一出关,就接二连三地遇到麻烦,这些事堆杂一起,根本容不得他们来不及细细思量,就已被迫站到了这个境地。就像是别人挖好了陷阱,他们除了往下跳,再无他法。   “马钰,你当真找了个替身来糊弄我们吗!”   “此人如今亲口承认,你全真教该当如何解释!”   “马掌教,你今日若不诛杀此人,这武林再难容下你们全真教!”   “是!是!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掌教师兄,这些人顽固不化,不如一并杀了吧。”   铁枪瞬间爆起,径直刺向距他最近的一人,那人猝不及防,登时被他一□□死。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这众怒是如何都遏制不住了。   “杨铁心!你如何对得起祖师!”这厢马钰忍到这刻,终是忍耐不住,箭步冲到他的面前,抬手就是一掌,孰料,却被杨铁心一把抓住手腕:“掌教师兄,我替咱们全真教选了条坦途,你为何还要对我这般兵刃相待。”   “什么坦途!你这是要把全真教往火坑里推吗!”   杨铁心恍恍一笑:“这武林之中,何人不想要《长生诀》,如今,《长生诀》已在我教手里,他日宇文将军一统天下之时,我教不就是天下第一门派了?”   “宇文?”   “宇文阀?”   “《长生诀》在全真教?”   随他话音落下,两列身着甲胄的士兵突然拨开众人,跑入大殿。   当先一人一身黑色盔甲,威风凛凛,佩剑而入,面上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与其说是笑容,倒不如说是胜利者的姿态更为贴切。   “掌教真人。”来人闲闲地朝马钰拱了拱手。   马钰抱拳还礼:“阁下是谁?”   这人朝四周扫了一眼,目光掠过封痕的时候,稍稍一滞,哈哈一笑:“宇文智及。当日掌教真人和杨兄弟在江都与我兄长见面时,我恰巧不在,故而掌教不认得在下。”   “你兄长?”   宇文智及笑言:“杨兄弟当日曾言,会借生辰之日,将武林众派一起邀到终南山上,如今看来,一切都在你我的掌控之中啊”   “果然是全真教!”   “想不到你全真教居然如此会行如此龌龊卑劣之事!”   “枉我等还想以你全真教马首是瞻!”   “贵教是打算和宇文贼将我等戮杀在此吗!”   马钰几人何尝料到今日之事会演变成这般样子,握在手里那把剑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按上马钰的肩膀,轻声说道:“掌教,你同丘道长联手,可是能制住杨铁心?”   马钰一愣。想要说话时,秦筝却已一步跨出。   “宇文智及,你以为你以重兵围山,就能令我等束手就擒吗?”   重兵围山。   他此言一出,即便是少林武当等人,亦不免一震,纵使他们武功再高,但面对千军万马,双拳难敌四手。   “你又是何人?!”   秦筝将乱糟糟的头发拨到两侧,露出一张惨兮兮的脸庞,只那对眸子却依然黑亮。   大殿上,忽然寂静到了可怕。   只有秦筝一下一下的脚步声踏在青石砖上,声音有些刺耳。   “诸位,那些在山下被害之人,皆是为魔教所杀,与全真教并无任何瓜葛。至于将大家骗上山一说,更是血口喷人。”   秦筝道:“魔教意图吞并中原武林,首要铲除的,便是全真教。但是,他们又不愿明目张胆地攻打全真教,怕会引起你们的同仇敌忾。呵呵,所以他们便联手宇文阀演了一出嫁祸的好戏。而宇文阀呢,也借此能将江湖中与之作对的势力逐一拔除。是不是这样呢,宇文将军?”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宇文智及手一挥,“无论是与不是,今日,降者免死。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已经重军围山。哈哈哈!”   一排排长戟齐刷刷地出现在殿外,里里外外已全都是宇文智及设下的重兵。众人这会儿要再是不明白,那也是真傻了。   两相对峙,一边是甲胄军队,一边是瞧着有些慌乱的武林中人,全部躲在了全真教的身后,这一回,倒是真的以他们马首是瞻了。   杨铁心卸了伪装,从容不迫地走到秦筝面前,凑近他:“主子说你定不会如他所愿,今日看来,当真如此。”他把枪一横,退一步,站到宇文智及的那边。   “秦筝,你当真是不把那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了么?”   秦筝心中骤冷,只觉得一颗心顷刻被撕得支离破碎。   ? ☆、第24章 暗计 ?  杨铁心冷蔑地扫过周围:“宇文将军,主子说你兄长的事,他自然会替其办妥,希望你也能将这里的事办得妥妥当当。”   “好!”宇文智及高喝一声,扬手一招。   兵戈如林,响成一片。   军令至,那些士兵手持长戟,立时冲杀入人群。   “霍霍”枪影起落,带起的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兵士们虽没有武林人那般功夫,但个个俱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枪戟破风刺过,那些武功不高者也甚难挡住。而武艺稍高的,杀得一个,杀得一双,但面对斩杀不尽的士兵,如潮水般的扑拥而上,众人也早已是遍体鳞伤。   平日清静肃然的大殿,此刻俨如修罗地狱,首当其冲的那些全真教弟子更是死伤无数。死了的,没死的,只剩下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血腥。   宇文智及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着内里所有,而杨铁心的一杆铁枪,对上马钰和丘处机的长剑,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秦筝退到马钰身边:“真人,后山可有退路?”   马钰方才记起:“有有有!”   全真教引众人边打边退,而负责殿后的秦筝却在这时瞧见宇文智及脸上浮过的一抹得意。   “不好。”秦筝心道,赶到后山时才发现,这里已成炼狱。   宇文智及跟着过来:“这终南山上上下下,全是我设下的伏兵,你们插翅难飞!”   “杀!”   王处一扶着孙不二杀开一条血路冲了过来:“掌教不如……眼下不如先行退往密室吧。”   孙不二身上着伤,马钰见她已是昏昏沉沉,再瞧见那些武林同道,皆已是强弩之末,心下着忙,不妨斜刺来一枪。   “当!”   秦筝挥剑斩断枪头,扶住马钰:“真人。”   马钰怅然一叹:“王师弟,你带同大伙去往密室躲避,这……这里……我来抵挡。”   袖子突然被人扯住,马钰慢慢扯开孙不二的手,轻声道:“我是掌教,又岂能退?”   “走。”秦筝推开马钰:“我来挡,给你们半刻钟。”   马钰:“这……这么多人……”   秦筝:“能挡。”   “退!”   秦筝大喝一声,接着,提棒抢上,孤身杀入叠叠的兵士之中。   刹那,一道耀目的血红,倾然将浓厚的深夜一剑劈开,掀起狂澜怒啸。   步伐未落,影已闪过,但见血泠掠风而起,道道银光斩落,便有几人的长戟迎风而断。   黑暗中只听见风声忽卷,顷刻间盘旋出粼粼刀光。月胧西照,漫天飞舞,参差惑乱的反射,直晃得人们睁不开眼睛。   刀刃方及,竹棒早已擦肩而落,叮叮当当地任由其满洒门前,却不知是刀错过了人,还是人挑落了刀。   横亘数尺的断刃堆,被踩出清脆声,藏身暗处的人们提耳凝神,不想这脚步声竟是渐行渐远,终至全然消失。霎时悄无声息,霎时音穿星夜。   “啊——”廊檐尽处,一士卫猛觉脸颈一股温热,触手湿濡,不由得抬掌抹去,借月细辨。   只见邻人已然倒下,脑袋被削去了一半,喷薄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士卫慌忙中抓紧缨枪,胡乱刺了出去。   “哗——”四周亮起火把数百,将黑夜驱赶,火光扑啦啦地跳跃不停。此际望向院子中央,当见一名男子,手中一支白竹杖透着对面那人当胸而过,而那个士卫的长//枪枪头兀自不见了踪影。   “哼。”一记轻哧。   血泠饱饮鲜血,握在其手中,死寂中竟而发出阵阵呜鸣,棍上也渐渐泛起那抹熟悉的殷红色。仿佛沾染了幽冥之火,燃烧不绝,恍惚间,那些个木愕呆立的人们惊觉自己好似看见了盛开在三途河岸的曼珠沙华,无比妖娆,艳丽夺目。   剑花时挽,挟疾风拂掠。飞身纵越,凌空跃过层层围堵。待他落足于后堂门前,前院的众人这才大梦方醒。喊天价地杀将过来!   却见他迅如魅影,掌下竹杖宛若碧霄龙吟,声至,命陨,不留分毫余地。枪尖红缨迫到眼前,银芒灼光也逼近颜面。铁枪,长是一寸;白竹,快是一刻。   十数柄长戟朝他一拥刺过,秦筝哼笑一声,手掌按上交叠之处,人影纵身越过,竟是直接投向了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拔剑出鞘,“砰!”的一下,对上血泠,秦筝自半空落下,势要一击即中。   宇文智及只道眼前突然红光大盛,身前似有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汹涌而来。   “中原再乱,岂能容异族入侵!”   血泠绽出血光,如剑锋利,直取宇文智及。   “噗。”   宇文智及的胸腹间突然多出了一个窟窿,泊泊地往外冒着血。   秦筝轻哧一声:“倒是忘了,你们宇文阀亦是外族,鲜卑。”   话音浅浅落下,人也跟着缓缓倒下。   “秦筝!”   “秦筝!”   眼前是不断晃动的人影,从模糊,再是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他记得他晕过去前,好像有一人来救他。   会是那个人么?   “秦筝。”   秦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原来是马钰的脸啊。   马钰解释说,是丘处机将他及时救了回来。然而,虽然有密室相隔,可留下的这些人,大大小小都带着伤,要说冲出去不易,但一直躲在这里也是不成的,宇文智及不走,他们这些人最终逃不过一战。   石室中,一众江湖人士被安排在外间,由石门挡着,那些聒噪的声音倒也传不进来。而这时,也只有马钰,王处一两人在他旁边。   马钰道:“宇文智及在外撬动巨石,虽是不易,但毕竟也只是块石头,他手下人多,怕是这里也撑不了几日。”   秦筝问:“我晕了多久?”   王处一答道:“半日,如今该是亥时了。”   秦筝身上那些斑斑点点的伤痕,有些的血迹已经凝结了,这石室里也没大量的水可以供他沐浴,粘在身上,浑身不自在。他挠着伤口的血痂:“我晕了半日,这时辰算来也是差不多了。”   “此话怎讲?”   王处一不知昨夜马钰见过秦筝,自然也不知道两人商议的计策。   秦筝笑着道:“王道长,全真教乃天下名门,相中你们的,又不只有宇文阀一家而已。”   王处一:“难道是……”   倒是马钰有些不安:“秦筝,倘若他们不能及时赶到,那我全真教……却是当真要成了武林祸首了。”   “不能赶到?”秦筝眯着眼睛,重复了一句,“他若不能及时赶到,那还争个什么天下。”   石室中的人只听到洞外连绵不绝的捶打声,仿佛每一下,都砸在他们的心口上,整整一夜,没有一个人能够合眼。   秦筝和马钰几人来到石门前,马钰同众人道:“诸位皆是受我全真教之邀而来,如今却不得不被困于此,实是我全真教之过。眼下宇文大军围堵在外,我教中人自会拼杀出血路,既然将大伙儿请上了山,也当安安全全地送大伙儿下山。   这石门抵不住许久,马钰只希望等下石门开启时,诸位能随王师弟迅速撤往下山的路,那里也会有人前来接应,而此时夜黑,即便那些将士想追,也并不容易。”   “马掌教,你是要让咱们现在走?”群豪中有人问道。   马钰肯定道:“不错,现在。”   “现在可是半夜。”   “半夜正好。”   “轰隆隆”的巨响,密室的石门缓缓打开,而屋外,如他们所料,灯火大亮。不断摇曳的火光,将大门前照得通亮。   “杀啊!”   群雄高喊着,一道涌出了大门,迎面对上士兵,以一敌十,武功高强者,以一敌数十人,亦不在话下。   秦筝当先冲在最前,只见他一道银光起落,直杀得灯火瞬间泯灭,如厉风狂卷,霎时间,竟有大半的火把熄灭,门前顿时暗了一大半。   王处一恰好借此时机,率众冲杀往山路。   夜幕上,无星无月,只有攒动的人头,拥挤在昏黑的终南山石径上。   “拦下他们!不准留活口!”   眼见门前纷乱,居在后方的宇文智及不顾伤势未愈,跟着冲了过来。   “宇文将军,你的伤却是好了么?”   “是你!”   那张俊秀的脸上,挂着一抹戏谑的哂笑,手中把玩着那一杆剔透的白竹杖,正笑意乾乾地望着自己。   “秦筝!”宇文智及咆哮一声,提剑冲了上去。   “呜——”   便在这时,半山处传来了一阵浑厚的号角声。   “呜——”   号角声越来越近。   “哐!”   宇文智及一剑斩在秦筝的血泠上,有些惊恐道:“是谁!”   秦筝一把将其推开,反手又是一棍落下:“你猜啊!”   终南山……   宇文智及脑中忽然蹦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李阀!”   “砰!”秦筝复一棍,直接戳在了他的伤口上,“恭喜你,答对了!”   来人却是寇仲,而同行的还有一人,却是李秀宁。   杀入后山的黑甲骑兵,竟是直接跨马而来。大军旌旗招展,青墨底,枣红边,上书皂色隶体,“李”。   “宇文智及,没想到你爷爷会在此处吧!”朗朗洪音,咄咄逼人,“来人,给本帅通通拿下!”   “是!”   寇仲率李家军前来,宇文智及何曾料到,在护卫的掩护下,突围而出,逃走时,狼狈不堪。   寇仲拉着秦筝喋喋不休:“你小子突然传信给我,要我出兵,我人在北面,又何来兵士可用。”   秦筝笑而不语。   寇仲瞥向李秀宁的背影:“你分明是怂恿我从她那里借兵。”   秦筝摇头道:“我是让少帅问李二借兵,谁知少帅会错了意。”   寇仲一双眼睛本来就很大,这下瞪得更大了:“我会会错了意?”   秦筝理所当然地点头。   正巧李秀宁转过头来瞧向这里,寇仲忙是扯了个笑容给她。   “那下回你自己借!”   ? ☆、第25章 恍然 ?  寇仲要走的时候,被秦筝一把拦下:“寇仲,如果你是封痕,好不容易安排下这一出好戏,会不会连个脸都不露?”   “我当然不会啦,毕竟能把全真教逼得穷途末路,这也不容易啊。”寇仲惊呼,“糟了!”   “是,好不容易有个立威之际,凭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就只让宇文智及出个场,除非……”秦筝郑重道,“除非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寇仲匆忙往外赶去:“他说他对兑现给宇文化及的承诺,宇文化及会要他作甚!秦筝,你去找老跋,我去救人!”   秦筝刚刚要同他一道迈出的步子,就这么生生地顿在了原地。   寇仲到底还是比他多思量了一层。封痕如果是赶去刺杀李世民的话,那留在这里的守卫……他便有机会可以突破……或许,他就可以将那人救出来,或许吧……   寇仲拉着人马来去匆匆,只来得及和马钰说了一句,改日宋师道会亲自来全真教拜会。李秀宁却是慢行了一步。   “秦筝,你是故意让他来找我的么?”   秦筝认真道:“四小姐,如果你觉得是,那便是了。”   “秦筝。”   “可惜四小姐你太聪明,这般自欺欺人的话,你自己都不信,又何必还来问我。”   李秀宁叹了声:“其实,我一直在等他,我告诉自己,至少要亲口告诉他,是我与他无份,而不是他与我无缘。但是,见到他之后,我……我觉得,说与不说,都没有什么意义了。能再见到他,就足够了,哪怕不是因为我。”   秦筝躬身朝她行了一礼。   李秀宁裣衽还礼:“多谢你让我看明白了自己。”   那你呢……   全真教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教众死伤不少,好在那些活下来的武林同道也终于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是魔教的阴谋,他们通通成了魔教用来对付全真教的枪杆了。   众人上山的时候信誓旦旦地想要讨个公道,下山的时候,垂头丧气狼狈不堪的模样,倘若让封痕瞧见了,即使这一战没有歼灭全真教,但能够狠狠地打压了一下中原武林的士气,也是一份意料的收获。   偏院里的一间屋子,这时正传出一声声低沉的咆哮,如猛兽被激怒了一般。   马钰站在屋前,愁眉道:“若不是我执意要将他带上山来,事情也不会至此田地。”   “掌教真人,你以为单单一个杨铁心,就能左右战局么?”秦筝同他一道,听着门里发出的嘶吼,“魔教要对付你们,杨铁心是一个楔子,就算没有他,也会有他人跳出来,譬如那个什么包志复,还有左丘弼。”   “秦少侠,这次全真教能度过此厄……”马钰蓦然朝他行了一个大礼,“全真教上下定当记住少侠此次的护教之恩。”   “真人,这大是大非,秦筝终是不能错的,哪怕……”他眼神一暗,声音却又再沉了几分,“哪怕以性命相抵。”   秦筝也不理他听没有听懂,一言既过,便岔开道:“如今杨铁心成了人傀,真人可是有办法破解?”   “没有。”马钰直截了当地回答,“煅炼人傀,我也只听祖师爷提过,西域魔教当年曾炼化了许多高手作为人傀,来替教中执行各种艰险的任务。后来,被一个叫做‘双修子’的人化解了,之后那些人傀便再也没有在中原出现过了。”   “双修子?”秦筝道,“那又是什么人?”   “嗷——”   屋中的喊声渐弱,从起始的暴喝,变成了眼下的低吼,从嗓子根发出的声音,犹如困兽的绝望。   “不知道。当年我也问过祖师,祖师只道这人性子古怪得很,不喜与人打交道,若不是他最爱的女子也让魔教炼成了人傀,想必他也不会去破解这种邪术,只不过他救下了不少人,却没能救下那个女子。”   秦筝沉吟:“明明已经很努力,很用心的努力了,结果,仍然一败涂地……”   “是啊……”马钰叹道,“尽人事,可往往又事与愿违。”   秦筝不接话了,只是和马钰站在门前,听着屋中粗重的喘息。   “杨师弟如今这般,怕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已同丘师弟叮嘱过了,我明日便带他去双修府。”   秦筝:“找双修子?”   马钰摆摆手:“双修子早已过世,却不知府中的人还能不能化解这这种邪术。”   “双修府在哪里?”   马钰瞧他:“秦少侠也想去么?”   秦筝迟疑。   秦筝离开前又追问了一句:“掌教,那日救我的人,可是你?”   “当然不……”   马钰在犹豫!   “当然不是我,是丘师弟。呵呵。”这一声干笑,真是笑得有些勉强。   入夜时分,秦筝躺在床上,傻傻地睁着眼睛。   马钰问他,是否也想去双修府。   去双修府做什么呢?   马钰说,救他的人是丘处机。   可如果是丘处机,他又何必那般慌乱。   想到那人形如木偶一般,秦筝猛地坐起,手按在心脏上,可仍旧阻止不了它的狂跳。   那日李四跟着寇仲走的,走得很潇洒,她是潇洒了,留下秦筝却是蒙了。   那日李四最后问他“那你呢”?   那日,秦筝还腹诽说,为情所困的是你李秀宁,不是我啊!   可是,秦筝在自己想也不想,就追问马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直在自欺欺人的那个人,是他。   一直以来,秦筝觉得自己粘着跋锋寒,只不过是想在这个世界找座能仰仗的大山,因为雪莲的关系,所以就近便挑了个跋锋寒。   如果当初遇见的不是这人,他是不是就会找另一座靠山呢?   封痕当日的那座宅子,早已人去楼空,然而,院落里的石板,仿佛仍旧残留着那夜的血迹。   荒芜的院子,呜咽着的风声,像是将过往一同卷了回来。   他想起那一日长安,他好像错过了那人的一抹眼神。   他想起那夜在这里,自己感受到那人一刹那的颤抖。   还有全真教的那一战,那人,绝不是丘处机!   跋锋寒!   秦筝转身走出大门,扬鞭策马。   穆念慈被寇仲留在终南山上,秦筝一路直闯,赶到她的面前,抬手一个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你父亲好心收养你,你居然和魔教联手陷害他!”   “什么?”穆念慈瞪着一双水灵的眼睛,很是无辜。   “你为什么会被寇仲擒住?不是封痕故意放你回来的吗?”秦筝厉声呵斥,“呵呵,你为他找到了杨铁心,他又怎会想到你居然会是魔教摆在他身边的一个眼线呢。”   穆念慈的脸上一点点褪去方才的惊慌:“我这个身份,从来都没有人能够猜到。”   秦筝冷笑一声:“不是从来没有人猜到,而是猜到的人都不会选择去相信,比如杨铁心。”   “!”穆念慈脸色一白。   “你对他无情,他却放不下这些年的感情,不然,以他的身手,如果不是自投罗网,封痕又怎能找得到他?”   穆念慈一言不发,听这人继续道,“你既然在寇仲的手里,自然也就知道寇仲会找李世民借兵来解终南山之围。所以,封痕料定宇文智及必败,而他却能借此机会,去刺杀李世民。穆姑娘,我可有说错?”   “你今日前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杨铁心把东西藏在哪里了?”秦筝漠然问道。   “呵呵,你想去找跋锋寒吗?”穆念慈睨着他说,“你不用白费心机了,就算让你找到他,他也早就不认识你了,以血为蛊,他现在的眼里,只有芭黛儿一个人。”   “穆姑娘,你有没有见过封无极麾下四使。”   穆念慈:“赤铎他们?”   秦筝:“是。”   穆念慈:“他们不是死了么?”   秦筝:“看来穆姑娘并不很清楚,人傀到底是什么啊。”   穆念慈:“是什么?”   秦筝:“东西藏在哪里?”   穆念慈:“你耍我?”   穆念慈只觉得眼前忽然一花,只觉得脖子一凉,伸手抹了下,掌中却是一手的粘湿:“你……你想杀我?”   秦筝抓着的匕首,锋刃上还沾着鲜红的血珠:“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胡说?”   “杨铁心既已无用,我不认为封痕会觉得你还有用利用价值。一颗没有价值的棋子,你说他又会如何对待?”   秦臻将匕首扔在她身边,“你自己死,还能死得痛快些。”   穆念慈终于又变回了惨白,布满整张脸的惶恐,哆嗦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入夏,秦筝赶到杭州城。   江南,便是连这里的人烟都像是裹上了一层婉约,西子湖上,舟船飘飘荡荡,宛如水墨入画。   穆念慈说,她是真的不知道东西藏在哪里,不过,杨铁心虽然一直居无定所,但每年都会到杭州住上几日,他落脚的地方,就是此刻秦筝站的地方。   穆念慈不知道杨铁心为何会到这里来,在她看来这里不过是间普普通通的私塾。   适逢私塾放课,秦筝听到那些小孩冲着夫子喊“包夫子”,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   包惜弱。如他所料,杨铁心怕是应该猜到了穆念慈的底,所以才将包惜弱一直一直藏得这么好。   可惜,穆念慈猜不到,不表示封痕猜不到。   秦筝只在书院前晃了一晃,便绕道过去。倘若来人真的是跋锋寒,倘若是真的跋锋寒,那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朗朗青天,会涉及太多的人。   私塾中的喧嚣渐渐止息,院中的石灯都变得昏暗。   屋门被悄然打开,探出一点微微的烛火,照开一张清丽秀美的脸庞。包惜弱举着的灯,踏出门槛。   刹那,只见一道厉光划破夜色。   然而与此同时,包惜弱的身前蓦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血泠架上斩玄。   “跋锋寒!就算你变成了人傀,你也应该记得我!”   ? ☆、第26章 坦诚 ?  真要说起来,秦筝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和跋锋寒打过一场。而这一次……   白影横扫,竟如苍月倾泻。   秦筝一对褐色的瞳仁,此时清清澈澈,不起半分波澜。手中血泠瞬间扯开道道白光,牢牢地锁在跋锋寒的身上。   “你说过你不会赶我走。”   “你说过你收下我了,就算是勉强也好。”   “你说过要跟我一起回中原。”   偏偏他说得极慢,可一支白竹却一招快过一招,自半空落下,径直往在那人的身上砸落。   “砰!”   斩玄剑竟是被他拍下几分,棍杖打在那人的肩膀,跋锋寒手臂一颤。秦筝顺势转过竹杖,杖尾猛地敲上他的手腕。   一击即中。   “哐!”   斩玄剑掉落地上,发出猛烈的声响。   血泠的周遭泛着渗人的红光,抵在跋锋寒的胸前,两人都是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却是跋锋寒率先开口:“你何时知道的?”嗓音暗沉,一字一顿,就好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一样。   “跋锋寒,你是真的要把我赶走么?一次,两次?用这样那样拙劣的借口!”秦筝说得狠了,居然将血泠又朝他身上刺下。   “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呵!你以为我不在你们周围,我就可以安然无恙,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秦筝嗤笑声。   “我……”跋锋寒看着他,只是动了动嘴唇。   “大漠、长安,你两次都想赶我走,但后来却发现,即使你以为我能离开,结果我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你不愿意我出现的地方,所以你没办法,只能选择救我,然后呢,然后再赶我一次,是不是?”   跋锋寒深吸了口气,别过头,不再去看他,沙哑的声音却缓缓传来:“雪莲喜欢你,很喜欢。她死前对我千叮万嘱,让我不要把你卷进这一场的纷争,她说我已经避无可避,而你,还可以远离……”   秦筝笑:“可以?跋锋寒,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我可以远离么?”   跋锋寒是突厥人,雕琢的五官远比中原的人要深刻,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深邃,眸底闪过的精芒,如大漠中,锁着猎物的苍狼,狠狠地锁住他的视线。   跋锋寒闭了闭眼睛:“我意识尚在,是因为有慈航静斋,而芭黛儿在我身上种下的血蛊依旧存在,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变成人愧。”   “你……你到底为何要入魔教?”   虽然秦筝已经猜到内中另有别情,但到底为何,他假设了很久,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跋锋寒默然。   “还是不能告诉我么?”秦筝轻轻说了一句,撤下了血泠,走到这人跟前:“跋锋寒,既然你见过师妃暄?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到底是谁?”   “……有。”   秦筝慢慢地伸出双臂,慢慢地将人抱住,靠上他的胸口:“那现在呢,你还会不会赶我走?”   “唔!”   猛然一股蛮横的力道把自己牢牢圈住,天旋地转时,一抹灼烈的温度刹那覆在了自己的唇上,撬开他的齿关,肆意纠缠。   书院的夜晚,难得被惊扰了寂静。从屋中传出低低呻//吟,混着若有若无的抽泣,一声一声撩拨着人最深沉的欲望。   黑暗中,有人大口地喘气:“雪莲喜欢你,我没有骗你。”   又有人断断续续地反问:“那你呢?啊……”   他听不到对方的回答,所以,只能一次一次,用身体去感受,然后连灵魂一同沉沦。   “跋锋寒……”   秦筝料到封痕一定会派人来找包惜弱,至于来的人是不是跋锋寒,他也是赌上一赌,他原以为芭黛儿会和跋锋寒一起出现,却没想到竟是跋锋寒一人前来。   “芭黛儿呢?”秦筝问。   跋锋寒长臂一伸,将人捞在怀里,彼时,窗前落进些许的晨光,暖融融地落在秦筝的脸上,被他这样抱着,这人的脸上犹是透着一抹绯红。不禁想起昨夜的绮糜,这人百般羞赧,却又万种风情地牵缠住自己。   “这是在吃醋么?”跋锋寒禁不住逗他。   秦筝有气无力地推拒着人,色厉内荏地嚷嚷着:“滚滚滚,老子堂堂一个男人,会吃什么醋。”   “呵呵。”   “她来做甚么,我都成她的人傀了,她还不放心我么?”   秦筝一紧张,翻身坐了起来:“你你你!”   “没什么。不就是人傀么,我见过很多次了,你不是知道么?何况,还有慈航静斋,不是么?”跋锋寒重新将人拽下,贴在自己的胸膛。   一下一下,秦筝能清楚地听见这人的心跳,和自己,只隔了一层的骨血。   当年封无极炼出的人傀,秦筝也是见过,那些个人根本没有意识,而之前的那个杨铁心,却是时有时无的意识。但眼前这人。   “老跋,我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中魔教的血蛊?人家杨铁心中了,跟个行尸走肉一样,你倒好,比平时还无耻。”   “我无耻?”跋锋寒挑了挑眉。   “嗯!”秦筝坚定不移。   “哦,那就再无耻一些吧。”   说着,也不顾秦筝的反应,低头封住了这张喋喋不休的嘴,温腻柔软的唇瓣,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秦筝心底倒是对封痕大大地吐槽了一番,看来这个什么人愧真的没啥用啊。然后,自己反将身前的人抱紧了。   “秦筝。”跋锋寒放开他,声音里犹自带了一抹意犹未尽。   “干嘛。”   “你……别回去了吧。“   “回哪儿?”   “回家。”   “嗯?”   跋锋寒顿住:“这里已是中原……”   秦筝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怕我会回去?”   “这里是中原,你家不就在中原么?”   包惜弱早早地在院子里煮好了茶,前院里,偶有朗朗的读书声响起。她着人备下的点心,看得秦筝食指大动,吧唧吧唧地嚼了一块又一块。   “虽然他每一年都会过来,但从来都没有交代给我任何东西,或许,他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我最好的。”   秦筝吃着点心,笑盈盈地问:“包姑娘,这是你做的么?”   包惜弱一愣,点头道:“是。你不是……”   “不是不是。”秦筝摆摆手,“你和杨大叔的关心,有心人要查,总归是查得出来的,而且你又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他真将东西藏在你这里,那实在也太欠缺考虑了。”   跋锋寒抿了口茶,神色不动。芭黛儿叮嘱他来的时候,直言东西应该就藏在这里,可如今看来,却是秦筝想得更为妥帖了。   “那你来做甚?”包惜弱不明白了,既然知道自己无用,那何必来找自己。   “哦哦,等他啊。”秦筝朝跋锋寒的方向嘟了嘟嘴,又指了指自己,“毕竟很少人有我这么聪明的脑袋的啊。”   “噗!”   跋锋寒刚喝进嘴的茶一口喷了出来。就是一旁的包惜弱也忍不住掩唇而笑。   当然,秦筝只是瞪了跋锋寒一眼,转头问包惜弱:“那杨大叔可还有亲朋兄弟么?”   “亲朋?”包惜弱皱着眉想了想,“好像听他提过一个郭姓的兄弟,不过这人如今在哪儿,我却是不知道了。”   “嘿嘿嘿,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知道。”秦筝吃了大半盘点心,抹了把嘴,起身道,“老跋,走啦。”   “去哪儿?”   “去找姓郭的啊。”   “等一下。”这厢包惜弱快走几步,“他现在……哪里?”   “呃。”   秦筝一犹豫,又听包惜弱道,“还活着么?”   “呃,应该算活着吧。”秦筝向跋锋寒求助,“是不是算?”   “是,算活着。”   秦筝说是要找人,可出了书院,也不见他着忙,一路闲逛,就逛到了西湖边上。   “老跋,我以前来杭州城的时候,那人多的啊,简直可以把整座断桥挤塌了。放眼望去,那一颗颗,全是人头,哪像现在,开个汽……驾个马车还能并驾齐驱。哈哈”   秦筝差点就脱口说了汽车,幸亏自己够机灵,秦筝得意得为自己点了个赞。   “你认识姓郭的人?”跋锋寒问。   “其实你也认识。”秦筝说。   “郭靖?”跋锋寒讶然。   “是啊。”   “他和杨铁心有关?”   “是他爹。”   “你早就知道了?”   “本来猜到些,所以找包惜弱证实了一下。”   “你来过杭州城?”   “是啊。”   “和谁?”   “朋友啊。”   “男人女人?”   “当然是……”秦筝突然刹车,笑得特贼,“老跋,你不会在吃醋吧。哈哈哈!”   这六月的债,秦筝也没想到能够还得这么快。还完了,立马自己大步跑开,留着一串止不住的笑声。   跋锋寒在断桥上追上秦筝,也不知他是故意放他到这里才抓住他的。   如今的杭州城,没有游人如织,不过三两往来人群,匆匆而过,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桥上的两人。   微风拂过,仿佛带着西湖清浅的味道。卷过秦筝散开的长发,跋锋寒蓦然伸手将他的碎发拨到耳后。   “秦筝。下一次,就说是和我来的吧。”   “什么?”   那一日,秦筝寻了船家打算出海,船家答应他,等两日后风向转了,便带他去桃花岛。秦筝于是和跋锋寒找了间客栈待过两日。   秦筝睡到半夜,身边一阵悉索的声响,跋锋寒竟是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秦筝躺在床上挣扎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跟着胡乱穿了件衣服,跟上了跋锋寒。   只是秦筝怎么都没有想到,前半夜还搂着他的人,这一刻,却是站在了天香楼的大门前。望着大门前的酒色灯红,秦筝气得肺都要炸了。   ? ☆、第27章 阴后 ?  “跋锋寒!”   跋锋寒刚刚一只脚跨进天香楼,身后立刻就是一声喝骂,楞是把他的另一只脚硬生生地撩在门外,而那个迎过来的胭脂女脸上花枝招展也是一冷,伸出的两手招呼也不是,不招呼又太奇怪。   “来了?那就过来吧。”跋锋寒朝秦筝招招手,好像一点也没有在青楼前被抓包的愧疚。   “……”倒是秦筝,准备了一肚子指责的话,这下反而没法张口了。   那女子见客人一位变成了两位,一张嘴咧得更开了,忙将两人让进了楼里,一股脂粉浓香扑面而来。   再见里面到处是迎来送往的恩客,身边挨着一个,两个,有些甚至更多的女子。   “哼。”秦筝暗暗一哼,撇过跋锋寒,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做什么。”然而没走两步,就被跋锋寒一把扯住,“真的想寻欢?”   “嗯?!”秦筝瞪大的眼睛,气鼓鼓的样子,在跋锋寒瞧来,真是太太太可爱了,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腮帮子,戏笑道,“怎么,真的以为我是来找女人的么?”   “不是么?”   “她们又岂能同你相比。”   “咳咳咳。”   绕过长长的回廊,浓浓的夜色将天香楼里的风月声色一并掩去。秦筝扯了扯跋锋寒的袖子,低声说:“老跋。”   跋锋寒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握了一握。   领路的女子将两人带到门口,秦筝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和前面的主楼也无甚区别,至多就是少了进进出出的人群。朱漆的大门前站着两个魁梧的壮汉,面无表情地拦住三人。   “楼主,人带来了。”领路的那个在门前喊道。   也不见里面有何反应,只听“砰”地一声,两扇门竟然自行打开了。   女子朝跋锋寒起了个手势:“请。”   跋锋寒牵着秦筝就要进门,哪知里面突然传出一个女声:“另一个留在外面。”   “她谁?”秦筝楞了楞。   “不行。”跋锋寒朗声回道,反将秦筝的抓得更牢了一些。   “轰!”   一道凌厉的掌风瞬间击向秦筝。无形无影,毫无征兆。   秦筝哪里料到这人说杀就杀,眼见掌风刮到,自己的身子忽然一转,人已被跋锋寒护住,掌风劈在这人的背上,这人只当不知。   “呵呵,封痕倒是炼得个好人傀。”   “阴后。”跋锋寒一手搂着秦筝,一手拎着斩玄剑,一步跨出大门。   “人傀。”祝玉妍,那张看起来比包惜弱还美艳,还年轻的容貌,唯独她的一对眸子,沧桑过尽,“这人……是你想要的,还是封痕想要的。”   “!”   祝玉妍随口说着,跋锋寒随意听着,但是秦筝却是猛然一怔。   “这与阴后无关吧。”   “砰!”   斩玄剑猛地插在她的脚边,入地三分,剑身仍在晃动不停。   跋锋寒道,“圣君让我前来,却没说不可带人,何况阴后想杀的人,就算是两个人,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吧。”   “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跋锋寒道:“阴后手握《长生诀》的秘密,自然不想让多余的人知道。”   “呵呵,《长生诀》?它的秘密从来都不是个秘密。”   跋锋寒道,“但是有一些秘密,鲁妙子大概只告诉了阴后你一人。”   “放肆!”   “鲁妙子也是你叫的?!”   祝玉妍突然身形一晃,已经冲到跋锋寒的面前,然而跋锋寒抬手格挡,不过退了两步,便将她的攻势悉数化解了。   近到咫尺,跋锋寒依然没有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到丁点的脂粉,这一张不老的容颜,竟是让她生生练了出来。   “果然身手不错,看来魔教炼化人傀的境界越发成熟了。”   “不过,阴后你想杀毕玄,并不只是因为他知晓了《长生诀》的秘密吧。”   “你又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鲁妙子在去桃花岛前,曾在大漠上和毕玄有过一战。所以,你怎会容得下他。”   “哼。他该死啊。觊觎他不该觊觎的,早就该死了。”   “是。他该死。”   祝玉妍一把抓住跋锋寒的手臂,跋锋寒顿觉一股强劲的内力瞬间涌入他的五脏六腑,几乎眨眼就能撑爆他体内的经脉。   “血蛊啊,呵呵呵。”祝玉妍松开了禁制,“用血蛊来炼人愧,我早就对他说过,浪费。用血蛊来制人,不是太爱,就是太恨。”   爱到一起死,恨到一起亡。   祝玉妍答应跋锋寒届时阴癸派也会派高手暗中相助,至于想剿灭漠神殿,阴癸派为何不亲自出马,非要七绕八拐地找上魔门。   跋锋寒对秦筝解释说,祝玉妍如今是整个江湖中,唯一一个手里既有钥匙,又有地图的人。   而另一半的地图,在漠神殿的“黑风双煞”的手里,虽然铜尸死了,但祝玉妍认定铁尸仍在漠神殿,她要将地图补完全,自然会想要去找漠神殿。而鲁妙子,只能是借口之一。   “所以她和魔教暗中联手,想借魔门的手毁了漠神殿,这样,她既可以得到地图,而武林中人又不会怀疑到她阴癸派。”   “只不过,封痕也想趁机铲除漠神殿,各有所图罢了。”   跋锋寒骑在马上,出了城,一行往北。秦筝说他也要一个人一匹马,跋锋寒丢了三个字给他“没钱了”。   钱钱钱!这是秦筝最头大的事!   他发现他来了这里,居然所有的钱都是别人的!   既然提到了实际问题,于是秦筝只能闭嘴,然后被某人“奸计得逞”地和自己坐在同一匹马上。   “封痕又为什么会答应祝玉妍?”   秦筝嫌弃这马走得慢,还想去拍拍马脖子,结果腰还没弯下去,就被身后的人用手一圈,圈在了腰上。   “放开放开。”秦筝掰着他的手。   “你会掉下去的。”   “不会不会。”   秦筝掰不动,就开始左右摇晃,跋锋寒也不理他,拉着缰绳,任马“笃笃笃”地慢走着。然而过了没多久,秦筝自己开始不晃了,不单不晃,还坐得端端正正的,就好像真的怕自己会掉下去一样。   跋锋寒见他耳根到脖子蓦然红成了一片,眼底也掩不住地爬起一抹笑意,搂着他的手再是收紧了一些。   “即使封痕有铜尸一半的地图,要让他凭一教之力,和整个中原武林为敌,也绝无可能,所以,祝玉妍找上他,他便顺理成章地答应下来了。”   “嗯。”秦筝面上火烧火燎地,敢情这人还装作浑然不知,无奈他只好轻声道,“跋锋寒……你……能不能……把那个……啥……收……收一下……”   “嗯?”   跋锋寒生在大漠,长在大漠,后来又当了个马贼当家,即使他对那些送上门的男女很是不屑,但一身心性早已磨得比城墙还厚,哪像秦筝,二十多年守身如玉,就算面对的是那夜那人,但现在怎么也是青天白日啊。   “就是……就是……”秦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他给烫熟了。幸好这官道僻静,若是让人瞧见,秦筝真不知自己是该挖个洞把自己埋了,还是把这人埋了。   “呵呵。那你别再扭来扭去了。”   “我哪有!”秦筝猛然转头,连一双眼睛都是通红的,倒是让跋锋寒一怔,想起那天晚上,这人哭泣的模样。   跋锋寒迅速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然后道:“转回去,好好坐着。”   这一下,秦筝更是坐得笔挺了,好在之后一段路也再没让他有过尴尬。   跋锋寒说封痕有宇文化及相助,但从这二者看来,更多的只是一种利益牵制,和祝玉妍不同,和《长生诀》相比,宇文化及想要的更是一统江山,从他勒令令狐行达缢弑杨广开始。《长生诀》对他的吸引确实不小,然而那张龙椅比起来,两相较,自然是龙椅更好一些。   毕竟号令武林和号令天下,自是不同的。   秦筝点点头:“所以封痕答应他助他一臂之力?”   “应该。”跋锋寒先跳下马,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秦筝,秦筝却先左右偷偷望了一下,这才扭扭捏捏地搭着那人的手下马。   “一个阴癸派,一个宇文阀,封痕这两个合作者都找得不错嘛。”   秦筝想也不想跟着跋锋寒走进大宅,进了门才想起问,“这是哪里?”   他们从杭州城出来,秦筝两眼一抹黑,也不知这人把他带到了哪里。   “哦,宋家的宅子。”   跋锋寒刚说完,秦筝就见一名男子缓步而来,面容温雅,俊秀飘逸,恍恍中,宛若仙家入尘。   “锋寒。”说着,男子还朝秦筝点头笑了笑。   秦筝一呆,还没回应,就听跋锋寒上前与这人抱了抱:“子陵,许久不见了。”   秦筝又是一呆:“陵少?”   “是我。”徐子陵笑言。   徐子陵将两人招呼进屋,秦筝还是八卦地多了一嘴,石青璇呢?徐子陵说原本自己也不想来,只是被寇仲缠得无法,这才出来露个脸,至于石青璇,他定是把他藏在家中啦。   “哦。”秦筝捧着碗安安静静地吃饭。   徐子陵看了他一会儿,对跋锋寒道:“挺好的。”   跋锋寒夹了一筷子,“嗯”了声。   “不过,他知道你身上血蛊的事么?”   跋锋寒望向秦筝,依然在埋头吃饭,但也心知那人一定听得仔细。   “我之前就和寇仲说过,虽然它能提升功力,虽然有慈航静斋,但要彻底解毒,毕竟不是容易的。”   “子陵,我能拒绝么?”跋锋寒闷了口酒,苦笑道。   ? ☆、第28章 重回 ?  徐子陵也是灌了口酒,喃喃自语:“当初他们定下此计,便是希望能将魔教连根拔除,却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名门行事,有时与魔教又有何区别。”   “自然是有的。”   “以人傀对人傀,他们又有几分把握?你居然想也不想,竟也答应了。”   “当初我一身孑然,何况又是杀人,我想不出有何理由可以拒绝的。”   “那如今呢?”徐子陵忽然道。   “如今?”跋锋寒看见秦筝一脸迷惑地望着他,揉了揉他的脑袋,算作安抚。   徐子陵叹道,“仲少虽然对我百般解释,而我也知这并非其一人所能改变。所以……”   “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不肯出现。”   “是吧。”   跋锋寒低下头,默默饮酒。   “跋锋寒?你们在说什么?”秦筝听得云里雾里,但隐隐总觉得有些不妥。   “秦筝,你喜欢锋寒?”   “呃!”秦筝懵了,从来没有人能像徐子陵这样问得如此坦然,如此直接,即便他自己,也没有这样问过自己。   “嗯。”徐子陵注视着他,“别让自己喜欢他。”   “呃!”秦筝看向跋锋寒,却见这人只是一杯一杯地喝酒,而那些酒仿佛都凝在他的眉宇,化作了一道落寞。   “他活不了多久的。”   “唔!”   “你喜欢他,到头来,伤的那个,一定是你。”   “……”   跋锋寒搁下酒杯,起身往外走去,秦筝犹豫片刻,还是追了出去。   宋家的宅院很大,大到秦筝看到跋锋寒时,只看到了那人一身萧瑟,曾经大漠上,初遇时的英武粗豪,都褪得干干净净了。   月光剪出他的影子,秦筝一步一步地靠近,直到站在这人左胸的位子。   “秦筝。”跋锋寒喊他。   “我在。”   “我……还是不该留你啊。”   秦筝脚下的影子好像有稍微的晃动。   “可我不甘心,很不甘心哪。”   “你说我一次次推开你,是想你远离战乱,其实,是我自私,让你走,又忍不住你走,所以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   “我明明知道不该招惹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担负不了,可我还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哪怕让你看着我死。子陵说的对,你早该放弃我了,因为我们原本就不该遇见。”   “秦筝……”   “对不起……”   “所以呢?”   秦筝突然冲到他面前,狠狠地抹了把眼眶,“跋锋寒,你真的很自私!现在算什么,我……我被你吃干抹净了,你倒好,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了吗!说什么不该遇见,不该遇见个鬼啊!这时间能倒转吗?!要是能的话,老子还希望,仍然窝在电脑前打网游呢!”   “靠!”   跋锋寒被他吼得有些愣住,只看见这人刚刚擦掉的眼泪又滚了下来,拼命擦,拼命落,声音也落成了哽咽:“老子不喜欢男人啊,可老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啊,而且你还总是害我!又不帅!跩得要死!还差点把老子折腾死!”   “真的?”跋锋寒突然打断他。   “什么真的?”秦筝泪眼婆娑,一脸茫然。   “上回真的差点把你折腾死么?”   “你你!我们在吵架!请认真点好不好!”秦筝也觉得自己吼得太没气势,“就算……就算你要死怎么样,人都是要死的啊……我……唔……啊!”   却听得秦筝一声惊呼,已被跋锋寒打横抱了起来,往屋里走去。   “跋锋寒,我还没吵完呢,你把我放下来!”   “不吵了。”   “唔唔……”   徐子陵是真的没想听壁角,他真的只是不小心路过而已。   “秦筝,请允许我自私一次,好不好……”   “……”   “为你,我会努力活着……”   “……”   徐子陵摇着头走远了。   相遇,却错过了对的时间。   秦筝早上醒来,一屋子的空荡荡,昨晚还把他做得晕过去醒过来的人,这一睁眼,又没影了。   秦筝虎着脸,正想发作,却见跋锋寒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早点。   “起来了?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啊!”秦筝胡乱地扯紧了里衣,刚才却是气得连衣服耷拉了一半也没顾得上,只是锁骨上的点点嫣红又叫那人瞧去了。   跋锋寒道:“吃完了,我们就出发。”   秦筝抬头:“去哪里?”   跋锋寒笑笑:“漠神殿。”   秦筝傻傻道:“和我?”   跋锋寒:“你不想去?”   “去!”   徐子陵同跋锋寒道,余下的事他会通知寇仲,只让他小心应对毕玄,好歹“武尊”的名头不是白得的,即便跋锋寒身上的血蛊为他提升了不少实力。   跋锋寒顺手把秦筝捞到跟前,赞许道:“这不是还有筝儿么。”   “筝儿?!”秦筝猛地炸毛,逮着跋锋寒就捶,“你叫谁筝儿!什么筝儿!老子叫秦筝!”   跋锋寒一只手抓住一旁忿忿不平的某人,一边和徐子陵道别:“毕玄不在,突利那边也正好行事。”   “是,先固北疆,世民兄也是作此打算。”徐子陵看了看秦筝,又对跋锋寒道,“得空了,一起去见见青璇?”   “石青璇?”秦筝不闹了,也不管自己这会儿两只手都被人拽在手里。   “嗯。”   秦筝欣然道:“听说是嫂子是个大美人。”   徐子陵莞尔,跋锋寒冷冷道:“知道是嫂子就好。”   秦筝横了他一眼,嘴里嘀嘀咕咕着。   “说什么?”跋锋寒问道。   “……”秦筝大声道,“说该走啦!”   “嗯。”   跋锋寒朝徐子陵拱拱手,拎着秦筝出门上马。秦筝发现这货居然又和自己同骑:“喂,陵少不是给了不少银子吗?”   “持家要勤俭。”跋锋寒不咸不淡地说。   秦筝气得吐血。   这一路上,秦筝都没见到魔教的人,想着那个封痕倒是对跋锋寒放心得很,这人傀,原来是下完了蛊,就真的可以不用管了么。   “老跋,魔教的人对你还真挺放心的啊。”   秦筝趴在马上,跋锋寒牵着马,两人也不急着赶路。   “都这么些日子了,对你居然不闻不问的。”   “呵呵。”   秦筝坐直了:“呵呵是什么意思啊!”   跋锋寒回头指了指后面:“一直跟着,你没发现而已。”   “啊?”秦筝忙是转头看了半天,可路上只有往来的人,鬼鬼祟祟的一个没见到。   秦筝泄气了,重新趴回马上,懒懒地说:“那你还这么放肆。”   “放肆什么?”跋锋寒假装不知。   “出关出关啦!”   秦筝说的放肆,跋锋寒当然是懂的,他不放肆,秦筝又怎么会大白天的,还这么无精打采。只不过他知道这人脸皮薄,这会儿又不在床上,所以他就直接揭过了。   自从跋锋寒说了有尾巴跟着,秦筝就开始多了个心眼,然而两人出了关后,第一个遇上的,却并不是魔教的人。   一个身穿橘色长裙的女子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两人面前,甩着两根乌黑的鞭子,一双眼珠很是灵动。   “跋锋寒?”女子问道。   “是。”   “嗯。”女子却凑到秦筝身边转了一圈,“师傅让我来帮你的。”   “好。”   女子笑道:“你不问问我是谁?”   跋锋寒瞧也不瞧,直接道:“阴后身边,还有何人。绾绾。”   “这么快就猜到了?”绾绾转向秦筝,“那你呢?有没有猜到?”   秦筝冷冷地甩了一句:“我对女人没兴趣。”   “哈哈哈!”绾绾笑得前俯后仰,指着秦筝,“这人好玩,跋锋寒,把他让给我呗。”   秦筝很严肃地对跋锋寒说:“你敢?”   跋锋寒也很严肃地对绾绾说:“我不敢。”   “哈哈哈!”   重新回到大漠,秦筝又难免生出些感概,结果他正在伤春悲秋,冷不防斜地里刺来一道女声,把他酝酿好的情绪又一下打断了。   “秦小筝,你昨晚的声音真好听,我都听见了呢。”   “咳咳咳咳咳!”   “你你别胡说八道!昨晚我根本没有……”秦筝说着说着发现自己掉进她的话套了。   “哦不是昨晚么?那是前晚?”   “没有!都没有!”   秦筝来了这么久,虽然这里的人也是对断袖啥的见怪不怪,他在长安的时候,就在路上见过好些个男子成双成对,南风馆也开得光明正大,没有遮遮掩掩。   所以,跋锋寒偶尔对他的一些小动作,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跋锋寒了解他,并不会有太出格的事。   但是!   绾绾不一样,像是发现了新事物一样,自打出了关后,就围秦筝团团转。跋锋寒那张硬邦邦的脸,绾绾也是识趣,知道这人怎么都不会害臊的,因而也懒得理他。转而逗弄秦筝,追着他,问得他经常“面红耳赤”,比如现在。   “老跋……”秦筝无奈,只好躲到跋锋寒的身后,“这是个妖女。”   “咦,秦小筝你也知道我是妖女么?”绾绾去抓秦筝。   “我不知道!”秦筝继续躲。   “到了。”跋锋寒推开绾绾,把秦筝护住。   这里秦筝倒是不陌生,他还在住过些日子,只是后来被漠神殿烧了。然而现在已不见当日的残垣断壁,几间院子错落其中。   跋锋寒道:“在这歇几日,等你们阴癸派的人到了,再做打算。”   “你怎知我派还有人要来?”   “漠神殿七大长老,再加一个毕玄,难道阴后真的以为我可以一人独挑这么多高手?”跋锋寒说完,直接带着秦筝就往东首的一间屋子走去。   绾绾刚抬脚准备跟上,跋锋寒却对着她背后指指:“你住那头。”   “你以为将我打发远了,我就听不到了吗!” 绾绾跺脚。   ? ☆、第29章 争夺 ?  如跋锋寒所料,阴癸派不单派了人,还派了不少高手。   瑕疵必报。   秦筝啐了一口后,继续在马厩刷马,阴癸派来人,绾绾自然没工夫再来逗他,但那几个人,秦筝已经在暗暗地在他们的脑门上贴上了“恶人”的标签,作为一个“好人”,自然是不屑与“恶人”为伍。   所以,他只好滚到马厩里来了。   先泼了这马一身的水,然后马一甩头,也回泼了秦筝一身水,秦筝不在乎道:“马兄,还是你舒坦,吃饱了睡了,睡饱了跑了两圈,累了继续吃。哪像我,被人利用,被人睡,呸呸呸……老子想来个反攻都做不到。”   “呼呼。”马尾巴甩了甩,又甩了一蓬水过来。   秦筝擦了把脸:“马兄,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比我长,你说,他这一回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啊?”   “嗒嗒。”这马蹭了蹭前蹄。   秦筝又自言自语道:“你也不知道对吧,我也不知道。不过,无所谓啦,反正我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他要是活着,那我就好好活着,他要死了呢,嗯……我就试试死了能不能回去,万一没成功,那好歹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对不对?”   “呼呼……”   “你别老是呼呼啊,给个话行不行啊?”秦筝刷到马屁股,估计是手上的劲道重了,这马突然后腿一踹,把秦筝踹翻在了地上。   秦筝哼哼歪歪地爬起来,怨念着:“恩将仇报,和你那个没心没肺的主人一样。踹死老子了都……”   “呼呼……”   秦筝刷完了这边,改刷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马腿的动作。   “虽然他没说,但我也能猜到,他杀毕玄,不仅仅是为了阴癸派和魔教,也是为了雪莲,雪莲是他妹妹啊,当兄长的,总是要给妹妹报仇的。不过……”   “不过什么?”   秦筝的刷子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跋锋寒居然出现在了他的对面,两个人,隔着一匹马。   “不过为雪莲报仇,只是原因之一。”   跋锋寒已经从马头绕了过来:“还有呢?”   “还有……”   还有如果阴癸派和漠神殿能够两败俱伤就最好了,哪怕阴癸派防范再好,想是正派人士也不愿错过这打击阴癸派的机会,只要能重创这两大势力,但还剩下一个补天宗,又有何惧呢?   祝玉妍以为自己和封痕的合作天衣无缝,殊不知早早地就已落入了名门的掌控之下。   “老跋,只你一人,却要替他们做这么多,用一颗棋子,换去最大的价值。他们到底是正,是邪?”   秦筝一身湿淋淋的,头发还乱糟糟地贴在鬓角,样子有几分狼狈。而他望着跋锋寒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珍惜。   珍惜的,是他眼前的这个人。   跋锋寒将他按到身前,指尖抚上他的耳垂,嗓音染上了些许酸涩。   “所以,筝儿,你是来救我的么?”   贪恋他熨烫在唇上的温柔,秦筝发现自己除了死死地抱住这人,其他,什么都做不到了。微微颤抖的眼睫,凝着晶莹的水痕,落上他滚烫的两颊。   大漠的晨曦总是来得稍早,跋锋寒把秦筝送上马,叮嘱说:“路上小心。”   秦筝抓着缰绳:“不要我留下?”   跋锋寒:“去找郭靖,找到后去桃花岛等我。”   秦筝扬手一鞭,甩在马臀上:“好。不过你答应过我,你会活着的。”   晨风卷起的尘土,迷蒙了视线,跋锋寒在门前站了许久,一双眼睛紧紧望着路的尽头,渐渐的,他的眼底竟是生起了一汪血色,不多时,两只眼睛如同鲜血一般。   “……”五指的指甲狠狠抠进门柱,而门柱后却在此时转出一人。   “锋寒。”   芭黛儿纤弱的声音,伸出的双臂想要扶住这人,却听见他咬牙切齿地从口中憋出一字。   “滚。”   “你中的是我的血蛊,我要是滚了,谁来救你呢?”芭黛儿不依不饶地搀住他的手臂,被他一掌拍开。   “滚开。”   芭黛儿看他跌跌撞撞的身影,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只是目光仍是不由自主地朝马车消失的地方望了一眼。   草原上的毡帐群落比之以前,又东移了不少。秦筝留了心,没有直接闯入营中,而是在帐外一直等到了天黑。   虽然他很想和跋锋寒一道去漠神殿,但跋锋寒苦口婆心地和他解释了好久,既然有阴癸派的边不负一起出手,这漠神殿应当不难攻破,何况还有绾绾、旦梅。   “颉利少了毕玄的相助,正是伏击他的最好时机。”跋锋寒说。   “所以你想我先发制人,击杀颉利?”   那夜,油灯里爆出的火光碎落,像是和着秦筝的声音,带着质疑。   跋锋寒却道:“伏击颉利,子陵会去做。秦筝,你不是想去找郭靖么?”   “怎么?”   “他带着黄蓉回到突利那边了。”   “为什么?他们不是去中原了吗?”在终南山遇见黄蓉、郭靖这两人的时候,黄蓉还兴奋地咋呼着要带郭靖去见黄老邪,怎一转眼又回了草原。   “郭夫人病重。”   秦筝乘夜色暗暗接近群落。跋锋寒告诉他魔教的人跟在他们的身后,所以也就借着夜里的那段时间,跋锋寒才敢贴在他的耳边说上几句。   芭黛儿已经知道《长生诀》的钥匙可能会在郭靖的身上,所以秦筝一定要赶在魔教动手之前将郭靖找到。   毡帐里的灯光仍旧亮着,郭靖趴在李萍的床边,脸色确是有些泛黄,但也绝对不是病重的模样。   “娘。”郭靖抱住李萍,头埋在她的肩上,“娘,他们抓了蓉儿。”   李萍抚着他的脑袋,一时涌过各种心绪,突利假借她病重的消息,让郭靖匆匆赶回,谁知道,一踏进毡包,就连人带马一并擒住,突利也算是看在母子两这么多年的情分,再加上有阿术的求情,郭靖被放了回来,却是和李萍一道软禁了起来。   而郭靖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黄蓉,仍不知被锁在何处。   阿术偷偷来探过郭靖,告诉他是颉利抓了吉月,以此胁迫他父亲非要把郭靖给找回来。郭靖闷声不响地琢磨了半天,可惜他这可脑袋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才能,颉利找他做什么,他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娘,可汗为什么要抓蓉儿?”   李萍抱着儿子,却不答话,她隐隐觉得那些旧事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的,毕竟她在草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没有人怀疑她,也没有人来质问过她。   只是这次,颉利的举动着实让她起了不安。   “靖儿。”李萍正视着儿子,“娘不知道可汗想怎么办,但咱们不能总这么坐以待毙,既然突利还没把咱俩交给可汗,想法子咱们也得逃出去。”   “娘,我们走了,蓉儿怎么办?”   李萍皱眉,她也是见过黄蓉的,那女娃天姿绝色,精明伶俐,一瞧便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只不过,居然会看上自家有些蠢忳儿子,不是李萍以小人之心度之,她是怕这黄蓉也是有所图才接近郭靖的。   就看眼下,郭靖怎么算来,也是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但李萍又不能直说,她相信就算自己暗指黄蓉,郭靖也是不会信的。   “我们不走,难道凭你一人就能把黄家妹子救出来吗?”李萍绕着弯说。   果然,郭靖一听,垂丧地摇了摇头:“不能。”   “所以,我们需要找人来救她,不是?”   “找谁?”郭靖的眼中似乎一下子又亮了起来。   李萍刻意压低了声音:“咱们去终南山,找你杨二叔。”   “杨二叔?”郭靖疑惑,“杨二叔可是叫杨铁心?”   “你咋知道?”   “娘,杨二叔被魔教捉去了。”   杨铁心被魔教捉住,李萍自然不会知道,郭靖又是匆匆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和李萍说上中原发生的事,那头黄蓉又被带走了。他脑袋里的事儿一多,便将这事忘了,这番李萍提起这人,他才说出了原委。   “魔教?”   “轰!”   李萍还在震惊,突然帐外一声巨响,接着喊杀声四起。   “娘,我出去看看!”郭靖随手抓过弯刀,转身出了大帐。   满目皆是冲天的火光,郭靖哪里看得清是何人袭营,只见赫赫刀光,割开沉沉夜色,随之是喷涌而出的鲜血,血光肆虐,灼红了人们的双目。   “呯!”   郭靖抬手一刀,架住斩落的长剑,这人黑衣黑剑,一张脸上罩着黑布,只在两颗眼珠的地方挖了两个洞。   “郭靖在哪里?”   又是一剑,前势不减,后劲已跟着落下,郭靖听他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好像是在问自己。   “我就是郭靖。”   “砰!”   身后顿时闪过两道银光,他这一声说得响了,哪里料到本与人对战的另外两个黑衣杀人竟齐齐地向他杀来。   “郭靖在这里!”   第一个人却在这个时候高喊了一声,仿佛征战的号角,顿时黑衣人丢开对战的人,纷涌而来。   郭靖哪里挡得住,一对一时就已经落了下风,后来又来两个,现在!   拔刀斩下,郭靖就势一滚。   “咚咚!”   两道剑光直接刺在他的身侧,身前身后,像是有无数的剑影,缭乱。   “!”   “娘!”   李萍突然冲了出来,见到所有的剑光居然都在往儿子的身上招呼。   “走!快走!”李萍双手满血,塞了一只香囊给郭靖,狠命道,“快走!去找丘真人。”   “娘!”   李萍为了护住儿子,身上不知受了多少剑,郭靖抱着人,触手的地方全是粘湿的鲜血。   “娘……”   郭靖死死拽紧弯刀,指着周围一圈的黑衣杀手:“是你们!你们杀了我娘!”   刀光,翻卷着他滔天恨怒,双目盈血,满身杀意,一刀一刀,没有章法,也不顾身上挨了多少剑,只要他们死。   “跟我走!”   就在这时,秦筝趁乱而入,血泠冲开一条生路,拉着郭靖就跑。   ? ☆、第30章 活着 ?  “放开我!”   “你娘死了。”   “我要杀了他们!”   “他们是魔教的人,你以为你杀得了?”   “我不管,他们都得死!”   “那你去死啊!”   “……”   “你娘拼死让你活着,你就这么不珍惜她的命吗!”   “她已经死了……我娘死了……她死了……你知不知道啊……”   郭靖说完这一句,再是支持不住,软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反反复复地抽泣:“秦大哥,我娘死了……”   秦筝把人拖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所以你更要活下去。”   郭靖就这么傻站了好半天,秦筝也不再劝他,有些话多了,便没有意义了。   那只香囊上沾的血仍未干透,郭靖攥着香囊,却迟迟没有打开:“秦大哥,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秦筝走过来,“既然你娘留给你的,你就好好拿着。”   哪知郭靖却说:“秦大哥,你是为了这个来的么?”   秦筝也不否认:“是。”   郭靖又道:“那些黑衣人呢?”   秦筝顿了顿:“也是。”   郭靖将香囊递给秦筝,秦筝一愣,就听郭靖说道:“你们都为此而来,证明这个东西一定很重要,而你们能找到我,也表示这东西我已经藏不住了。既然藏不住,那就很可能被人夺去。秦大哥,你和那群人,我想我只有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了。”   秦筝道:“你不想看一看?”   郭靖摇着头:“不想。”他说着,折身往大帐的方向走去,“秦大哥,希望我没有交错人。”   “你去哪里?”秦筝喊他。   “我去接蓉儿。”郭靖冲他挥了挥手。   白玉璧,蟠龙绕。   秦筝比着两块白玉,细细瞧来,按着首尾相连的形状,果真还差三块。   只是秦筝没想到,杨铁心居然会这么大胆,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托在郭家的手中。   秦筝快马疾驰,赶着想往漠神殿而去,身后魔教的人时不时地紧追不舍。碧蓝的天空上,有苍鹰掠过。目所能及处,腾起滚滚烟尘。   “来了。”秦筝心头一喜,立时拔转马头,竟是直接闯入了魔教众人之中。   但见他唇边衍过一抹冷笑,抓在手里的白竹舞若游龙,瞬间撕扯开队伍的一道裂口,如入无人之境。   血红的光芒,似燃烧的烈焰,缠绕上一个一个人影。被血泠扫上的人,逐一跌下马来,而此时,远处的大军也终于杀到近前。   “小筝一人倒是杀得痛快啊!哈哈哈!”   笑声一如既往的爽朗,来人不是寇仲又是谁。   秦筝一笑:“那是仲少来得慢了。”   “还慢?”井中月翻在手里,寇仲一刀劈死一人,“我一收到陵少的消息,就直接赶来了好不好,不过……”   “不过,还是要以世民兄为重,是么?”   毕玄不在突厥,颉利如同拔了牙的老虎,再者李家如今已定长安左右,正是平定北疆最好的时候,当然会乘此机会,举兵北来。   秦筝问了一句:“是战是和?”   “先礼后兵。”寇仲同样吼道。   秦筝了然,颉利孤立,看来李世民还是果断选择了和突利联手,再灭颉利。   “陵少怎么没来?”   寇仲杀得兴起,那些个魔教门徒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不多时,周围已是躺倒了一大片,黑压压的身子,压着深红色的血。   “当!”   寇仲斩翻一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坠落马下,冷声答道:“陵少说这些不适合他了!”又一斩,斩得一人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   那些跟随秦筝已久的魔教徒一战尽灭,寇仲嗤笑着说:“封痕也是忒大了,以为这些人就能抢到东西么?”   秦筝道:“他刺杀世民兄未果,现在又损了一队精英,怕是要暴跳如雷了。”   “是啊,他只有一颗脑袋的算计,倒不想想中原有多少颗脑袋等着算计他。”   秦筝:“既然得不到全真教的,接着,他一定会去取少林的。”   寇仲眨眼:“小筝为何不觉得他会去袭击阴癸派呢?”   秦筝:“他和阴癸派不是……”   寇仲:“盟约?呵呵,小筝,这世上最做不得数的,便是那一纸空文,有的只不过是各图所利。”   秦筝恍然顿悟。眼下阴癸派也派人前往攻打漠神殿,虽然魔门的人也不少,但魔门有跋锋寒,一人可抵百人之力,再加上此事是祝玉妍找上的封痕,这一上一下。   若说封痕会乘机偷袭阴癸派也无不可。   “小筝,你比不过他们的。”寇仲催马走到他的身边,笑容有些牵强,“你,老跋,甚至是我,都是他们摆布的棋子,陵少不愿当这样的棋子,所以他宁愿隐遁山林。不过呢,也因为他是石之轩的女婿嘛,他们也不太敢为难他。”   原来……   秦筝记得自己问过跋锋寒,那些人到底是正是邪。   寇仲如今却是给了他明明白白的答案。   等打赢了,那便是正。   “那……万一要是阴癸派也有此想法,再灭掉漠神殿之后,转手将魔教的人一网打尽……”秦筝不敢往下想。   “这倒不会,除非祝玉妍能够确保她已经拿到了《长生诀》的另一半地图。”寇仲接着道,“不过,老跋这一回,却是要受苦了。魔教和阴癸派扯皮,他就是最好的靶子。如果封痕为了安抚祝玉妍的戒心,舍弃他,也理所当然。”   “仲少,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让他去做人傀?”秦筝问过跋锋寒,但这个归根到底的原因,跋锋寒一直没有全然托出。   “老跋没有告诉你?”寇仲也不奇怪,“陵少也没有说么?”   秦筝无奈地摇头:“陵少只说……他会死……”   “嗯。他没有骗你,这是事实。人傀本来就活不久,你应该知道。”   “是的。”   “他们想让他去魔教的总坛。”   “总坛?在哪里?”   “西域。”   “其实,他们也派过很多武林人士前往,但无一例外,全都死了那里,一个都没有回来。据说后来,慈航静斋的清缘师太有幸活着回来,她说除非炼成了人傀,否则别想踏进西域一步。”   “可是不是魔教所有的人都是人傀啊。”   “是。”   秦筝惊呆。   “清缘师太这样说,要么入教,要么人傀。”寇仲把玩着井中月,“小筝一定想问,那为什么不入教,是不是?”   “嗯。”   “当初他们也是权衡过,但是,一旦入了魔教,那此生都不能再行叛教,因为生死符一旦种下,除了死,没有任何解法。但人傀不一样……”   秦筝艰涩地说:“因为双修子解过人傀,是么……”   “是。”   “可双修子已经死了!”秦筝咆哮道。   寇仲沉默,他何尝不知道双修子已经死了,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们的那些决定他又怎么能左右得了呢?让他看着跋锋寒应下他们的要求,又有谁来问过他呢!要知道,本来选中的人,是他!寇仲!   但是跋锋寒说,寇仲,你还有妻儿。   “哐!”   井中月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刀痕。   “小筝……”   秦筝看着他,苦笑道:“仲少是不是也想像陵少一样劝我?”   “不是。”寇仲很是凝重,“我想你让他……至少感受一下,哪怕只有一下也好,他从来都不是孤独的。”   秦筝笑着一眨眼,眨落了眼底的水光。   “我知道。”   漠神殿外,此时早已没了人烟,秦筝不知道他们是已经打过了,还是仍然未到。漠神殿依然孤零零地伫立在荒漠上,就如秦筝第一次见到它的那般模样。   秦筝握着血泠在大门外站了许久,努力回忆着当初郭靖带着他出逃的路线。   秦筝慢慢推门走入,没有人。扑鼻而来的血腥差点让他瞬间窒息。   战过了吧。应该。   每一条通道都是如此,墙上布满着剑痕,深深浅浅的。脚边的伏尸,秦筝只悄悄看了第一具,就再也不大算看之后的了。   狰狞,恐怖,骇人。   秦筝想不到还有什么词能足以形容。想当初这里只是覆盖了满地的蛇,就能让他恶心不已,如今到处是不完整的尸身,但他却好像少了当初的那抹惊慌和恐惧。   与寇仲道别之后,他越加觉得封痕会如是做,他也更相信跋锋寒一定很难离开漠神殿。然而,他又怕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那个人可能早就死在了这里。   偌大的主殿,此时已是一片狼藉,倾塌的石柱,被轰成几块的石门,还有沿着石壁淌下的血迹,横七竖八的尸体充斥着整座主殿。   秦筝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着,他走得很慢,就好像生怕自己的脚步声打断了那微弱的呼吸一般。   倾塌的石柱旁,一人艰难地喘着气,仿佛每一下都费尽了胸腔中最后的一丝气息。秦筝还没走近,却已经紧紧地盯着插在这人胸前的一柄三尺青锋。   慢慢移上的目光,秦筝又怎么会忘记这张人脸。   他来这里遇到的第一个对手,武尊,毕玄。   “是你?”毕玄也是记得他,只瞟了一眼,“你还活着?”   秦筝走到他跟前,自上而下地望着他:“我还活着,可你快死了。”   “呵哼!”   秦筝一手慢慢抓上剑柄:“杀你的人呢?”   毕玄掀了掀眼皮,吐出两字:“死了。”   “嗯。”秦筝应了声,然而淡淡道,“那你也死吧。”   猛地,一把拔出了斩玄剑,毕玄一口气没提上,双眼一翻,便再也提不上了。   秦筝一手执剑,一手抓着血泠,漠然地扫过四周。   “你说过,你一定会活着的。”   ? ☆、第31章 沉没 ?  关外的风沙似乎永无止境,吹得城关上的字迹都模模糊糊的。   秦筝在大漠上找了好久,可惜都没能找到人,不要说是跋锋寒,就是连阴癸派的人他也一个都没有见到。   他把自己由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圈厚厚的围巾将他的大半张脸都遮了起来。一身衣衫也不知多久没换,沾满了风沙,灰扑扑的,整个人瞧着就像是刚刚从沙堆里挖出来,比那些常年往来的大漠的还寒碜。   李世民率军亲至草原,突利思忖再三,终于应下他要求。颉利少了毕玄,少了漠神殿的相助,面对李世民和突利的联手追击,一败再败,乱中逃往吐谷浑。   李世民得胜入关之时,曾派人来找过秦筝,问他要不要随自己一起回长安。秦筝呵笑着说,我又不图功名,去长安作甚。   秦筝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袋,想着还是走进了一家客栈,他把剩余的银子全都堆到了掌柜面前,掌柜这才抽搐着脸,没有直接把人赶走。   浴桶里的水凉得很快,秦筝一动不动地靠在桶壁上,闭上眼睛的时候,见到的却又是毕玄死前的景象。   他当然不相信毕玄说的跋锋寒已经死了,然而也没有蠢到真的赶去桃花岛等着。   那一句话,不过又是那个人诓骗他的谎言,只是希望他不要再去找他罢了。   “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敲门声把秦筝从神游中拽了回来,冷不防一个哆嗦,这才发现浴桶里的水早就已经凉透了。   秦筝披好外衣开门,外面站着的那人却是令他没有想到的:“玉阳真人?”   王处一怎么会寻到这里来,还不待秦筝询问,王处一先说道:“掌教等人被魔教困在双修府了。”   “怎么回事?”   “掌教和丘师兄带小师弟去双修府,不料路上引来了魔教中人,师兄他们只好先一步闯入双修府。”   “先一步?”秦筝抠住他话中的细节。   王处一道:“是,这人……是小师弟他……”   “那眼下呢?”   “我已命人通知慈航静斋了……”   “慈航静斋如今应当在围剿阴癸派,许是无暇顾及吧。”秦筝接过他的话道,“玉阳真人,既然你在这里,那全真教呢?可有防范?”   王处一“哎哟”一声,急匆匆地冲下楼梯,又跑回来嚷道:“秦少侠,我我我……”   秦筝微笑着说:“你想我去双修府么?可惜我打不过封痕的。”   “哎!”   “真人先回去吧,双修子既能化解人傀,想必那双修府也没这么容易攻破的。掌教真人他们应该暂时无虞。”   杨铁心半路出状况,秦筝也不意外,毕竟没有谁能像跋锋寒一般得正道的庇佑。当然,如果那样也能算作是“庇佑”的话。   城门正待关上时,秦筝一骑快马出了城门,没有犹疑,直往杭州。   封痕定是会在双修府,因为只有双修府灭了,他的计划才会成功,否则,若让双修府将他的那些人傀尽数破解了,那他还有何胜算。即便他武功再高,也无补于事。   “包姑娘,我可以带你去见杨铁心。你呢?要不要跟我走?”   虽然王处一有指点,但要让秦筝这个路盲顺顺利利地找到双修府,想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泊舟,入江,绕三峰两滩。   秦筝站在船头,嘴里嘟囔着。江面上,笼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秦筝他问了好几家船家,都不愿出船。好不容易找了一条愿意载他们的船,结果船家还多要了一倍的银子。   秦筝这个穷得叮当响的人哪里有这么多银子,最后还是包惜弱拿了钱,垫了船钱。   “嘿嘿,包姑娘,等找到了人就还你啊。”秦筝挠着头说。   包惜弱只问他:“我们几时能到?”   船行不过数里,这江上的雾气却越来越浓,秦筝担忧道:“船家,你确定不会走错?”   朦朦胧胧的船尾传来一声答应:“公子且宽心,这条水路我走了几十年,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的。”   眼前茫茫一片,水天融成了一般颜色,只他们这一条船飘飘荡荡,仿似驶进了层层迷境。   船体撞起的浪头,齐齐碎在船舷,时轻时响,明明是浪花的声音,可秦筝听在耳中,却是丝丝的烦躁。   包惜弱走出舱中,唤他:“秦公子,我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   秦筝愕然望向她,他记得上船前,这船家说,大抵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小心!”   秦筝猛然跃起,一把把包惜弱扑倒在地上,翻滚着滚入船舱。   而同时,水面仿佛炸裂了一般,自水底射出无数的弩//箭,尽数射在舱外,舱中两扇不大的窗子这刻却成了对方的突破口。   破空而来,还夹杂着未曾干透的江水。   “砰!”   秦筝一脚踹翻矮几,堵上一侧的窗子,跟着,抱着包惜弱滚到另一侧的舱壁。   “不要出来。”   舱外箭雨声渐止,像是突然归入了平静,秦筝却是知道,真正的攻击现在方才开始。   “轰!”   舱外一阵巨响,整条船剧烈地摇晃了两下,还没摇停,接着又是一声。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秦筝飞身跳出船舱,这会儿才是瞧见船尾的那个船夫早已不知去向,满条船上都扎了密密麻麻的箭弩。   而船的两侧更是被两条巨大的铁链给扣住了,铁爪般的利齿咬进船舷,想要斩断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做到的。   锁链开始慢慢向两边扯动,竟是想把这船生生扯成两半吗!   “封痕!老子知道是你!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浓雾中,秦筝只看得到两条乌黑的锁链,其他的什么都瞧不清楚,他手中握着血泠,偏偏不知该往哪里进攻。   “封痕!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小人!”   “老子咒死你!”   一直以来,秦筝都是个死宅,骂人的话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句,最多也就问候一下十八代的祖上,然而这些咒骂对封痕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要知道他的那些亲生兄弟,都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所以,秦筝喊破了嗓子,也没有半个人出来回应他,只有船体一点一点被撕裂的声音,木头断裂的爆响,噼噼啪啪地在迷雾中显得尤为惊骇。   包惜弱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秦公子,你答应过的,带我去见铁心。”   “我……”   “嗖!”忽然一道绳索破开浓雾,直接卷上了包惜弱。   机会!   包惜弱只道人影晃过,秦筝已经一手拽住绳索的一头,用力一扯,果然顺着绳子,半空中跌下一人。   那人一袭黑衣,被拉上了船,也无甚惧意。展开一条铁枪迎上秦筝。   枪影,竹光。   只见这人双目血红,面容狰狞,断喝一声,崩断了手中的绳索。秦筝也不答话,足下轻点,猛提一口真气,瞬间跃上,白竹杖上泛起泠泠血色,顷刻和那一杆铁枪撞在一起。   “杀,杀了。”   这人口中反反复复地念着一字,手下的劲力更是又加重了几分。   秦筝虚晃一棍,身子突然往旁边一转,跟着,反手一掌拍在那人的背后,血泠亦是不慢,一棍刺向他的脖颈。   “杀!”   孰料,这个人的手腕竟是扭过一个怪异的弧度来抓秦筝。秦筝一震,忙是提掌对上他的手掌,不防,一股庞大的内力刹那将他轰出老远。   眼见就要落入水中,这人却是不甘,踏前两步,再是□□一挑,一下刺中秦筝的锁骨,居然硬生生将人挑了回来。   脚下刚一沾地,秦筝顾不得伤口,就地一滚,避开了这人随之而来重重的一枪。   这人大吼一声,一把拔出扎在地上的提枪,枪尖红缨一抖,似龙吟九霄,催开眼花缭乱的银光。疾步抢上,将秦筝从上到下牢牢封在他的枪阵之中。   “杀。”这人再是喊了一声。   蓦地,却见一道鲜红的血芒刺破银光,以迅雷之势,刺向那人的胸口。   “……”   “你!”   血泠不偏不倚地刺进一人的胸前,贯穿这人的胸膛,一抹细细的鲜血顺着竹杖蜿蜒淌过,染过秦筝的掌心,再然后,一滴一滴地掉落。   “铁哥?”包惜弱挡在两人中间,脆弱的声音,却是固执地一遍遍地喊着那人的名字,“铁哥?真的是你么?”   “嗷嗷!”   这人自然就是杨铁心,他被炼成人傀,却没有慈航静斋的护持,哪怕再是意志坚定,也难以挣脱摆布。   步步走来,可以算是都在封痕的计划之中,至于马钰带他去双修府,自然也在封痕的掌握之下。   当年魔教凭人傀横扫中原,那种不知痛,不知后退的杀戮死士,结果却被双修子给破解了。是以,封痕卷土重来,首要灭的,便是双修府。   即使双修子已死。   不过封痕不识得双修府,于是杨铁心就成了一颗最好的带路棋子。   在江中拦截秦筝,倒不是他故意针对了,魔教已然封锁了整座江面,如今不管来者是谁,都会被魔教灭杀中途。   洪水旗。   掌旗使唐泽也在这时冲到船上:“圣君有令,任何人不得过江入府。”   秦筝箭步跨到他跟前,手起白光落下,一棍扫过,却见唐泽也不退后,身体竟如同水流一般,滑下船舷,钻入江中,接着,直接出现在了秦筝的背后。   一道水箭飞射而出,悄无声息。   反手,猛然一记重棒砸落,将那道水箭砸成飞散的水珠。   “唰!”   唐泽顺势滚在一边,杨铁心的长//枪却在这时杀到。   裂开的白雾,只瞧得见一抹隐约的红缨。   “铁哥。”   包惜弱双手抓住枪尖,然而杨铁心这一枪的攻势是有多厉,仍是擦过她的双手,□□了她的身上。   一连两次的重伤,包惜弱竟仍然像是没有知觉一下,呆然地望着眼前的杨铁心,而眼底忍了许久的心绪早已崩溃。   包惜弱一双染满血的手抱住他:“铁哥,他没有骗我,他没有骗我……”   “嗷嗷嗷!”   越发颤抖的铁枪,抓着这人的手里,可明明这人自己却是颤抖得更是厉害。不管他如何推拒,这女人却像是长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船身摇晃得愈加,漫上的江水已覆上众人的脚背。   “惜弱?”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咚!”铁枪掉进水里,荡开一圈浅浅的涟漪,如他的声音一般脆弱,“惜弱!”   他只来得及将人抱住,就听见一声骤响。然后身子剧烈一晃,眼前已是一片湍急的水流。   船体被生生扯成了碎片,落水的一刹那,秦却看见水中突然多出的四根绳子,缠上他的四肢,将他拉向深水。   看不见人影,只有被牢牢缠住的身体,秦筝拼命地挣扎,可越是挣扎,呼吸越是困难。   视线开始模糊,咸湿的江水也慢慢渗入口中。深色的江水,好像要将他也一同扯入这无边的黑暗。   “唔……”   ? ☆、第32章 天刀 ?  周围是缓缓流过的江水,冰冷到他身上的血液都像要一同凝结。没顶的窒息煎熬尽他最后的一点呼吸。   被捆住的身体渐渐放弃了挣扎,顺着被拖曳的方向,慢慢下沉。   “唔……”   突然闯入口中的气息,秦筝本能地汲取着,贪婪得呼吸着唇边的那抹温存,像是濒死前仅有的一丝救赎。   被松开的四肢此时紧紧缠住身前的这具身体,攀藤似地将人卷住,仿佛只有抓紧了,才能离开这无际的恐惧。   “筝儿……”   浮出水面的一霎那,秦筝恍恍惚惚听见这人在他耳边唤了一声,只这一声,秦筝觉到自己的眼眶瞬间一热,有什么落在了江中,对方应该不会察觉的吧。   然而当细碎的吻印上他的眼角时,秦筝除了羞涩地侧了侧头,什么都做不到了。   秦筝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睁着眼睛,浅青色的帐幔垂在床边,让房中所有的摆设都染上了一层朦胧。   朦胧中,有人推开屋门走了进来,伴着一味苦涩的药香。   一只纤长白皙的玉手掀开帐幔,显出张女子的面容,冰肌玉骨,实有倾城之姿。秦筝却只是撇了一眼,又移回了目光,出神地盯着床顶,漠然说道:“既然不愿见我,那又何必救我。”   “师妃暄说你能替她扫灭魔教,我瞧着,大抵是信口胡诌的吧。”女子把药搁在一边,“这药是他熬的,你爱喝不喝,你想见他,又为何不自己去看看他呢。”   秦筝猛地瞧向她,一把掀翻被褥,踉踉跄跄地冲下床榻,冲出大门。   女子望着那碗药,轻笑了声:“躲来躲去的也不嫌累。”   灶房外,秦筝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灶房里的那个身影依然在忙碌着什么。   “跋锋寒!”秦筝蓦然大叫,“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那道身影顿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只听见一声犀利的声响,这人手里抓着的一只碗竟被他生生捏碎了。   秦筝一步一步走近:“你杀了毕玄,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不想见我,为什么又要跟踪我?”   “小子,他若不想你,又何必一直跟着你。”   秦筝回头瞧见刚才房中的女子好整以暇地站在他的身后:“怕是他觉得自己活不久了,与其让你看着他死,不如让你觉得他已经死了的好。”   “已经死了?”秦筝怔怔地问,“你到底是谁?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不会以为就凭你,能漂回中原吧?”   “这里是双修府?那你是?”   “谷凝清。”   秦筝一下冲到她面前,急问:“人傀到底能不能解?”   “哐!”   灶房里的那个只碎碗终于摔成了齑粉。   跋锋寒出现在灶房门口,嗓音是秦筝从无听过的黯哑:“不用问她。”   “为什么?”秦筝很不明白。   “将死之人是没得救的。”谷凝清又在他身后说。   “什么意思?”秦筝觉得自己要忙死了,两头转得头晕。   “老跋?你说过你会来找我的。”他还是决定先放弃谷凝清,谁知跋锋寒见他过来,居然转身要走。   “呵呵。秦小子,你怎么不问问他,他身上的血蛊发作了多少次了。”谷凝清说着越过两人,走进厨房,“总算是没把我的膳房给烧了。”   “血蛊发作?”秦筝抓着跋锋寒的肩膀,叱问道,“所以你不肯来找我?”   “……”   “老跋?”秦筝有些不可思议地注视着面前的人,苍白到骇人的脸色,秦筝自从认识这人之后,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人的脸上会出现这样一种的容色。干裂的双唇抿得死死的,而唇上的色泽却也是褪得一干二净了。   但一双暗红的眸子在他格外苍白的脸上显得尤为突兀。   几缕细碎的长发散在额前,遮住他急于逃避的视线。   “看来慈航静斋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嘛。”谷凝清踱了过来,凑近看了看跋锋寒,“四次?四次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你要怎么去西域?”   “与你无关。”跋锋寒突然出声道。   “嗯,确是与我无关。”谷凝清点点头,“既然无关,你们为何要把魔教引到我双修府来,我这双修府可从来没想要掺和过你们的大业。”   “谷姑娘,他身上的血蛊到底能不能治啊?”秦筝抢先问道。   “解?若是解了,他岂不是白白遭罪了,不过……”谷凝清顿了一顿,正要说话,却受到了跋锋寒一记狠厉的眼刀,谷凝清冷笑了下,仍旧说道,“不过我解不了他的,但可以把你假扮一下。”   “假扮什么?”   “假扮成人傀啊。他这样子,你以为去了魔教总坛,还能活着回来吗?”   “魔教总坛?”   “我们走。”跋锋寒拉过秦筝就走。   “走走走,快些走!顺便把那两个牛鼻子一起带走,省得污了我的地方。”谷凝清甩着手,快步经过二人身边,“一个个都把我双修府当成什么了。”   结果倒是这女人走得快了,一转身,人影都绕没了。   秦筝看了看跋锋寒,却听跋锋寒道:“药喝完了?”   “呃!”秦筝一拍脑门,这才想起那碗药还孤零零地躺在桌上。   跋锋寒无奈,把药重新热了一次,这回是亲自盯着秦筝把药喝完,看着他苦得呲牙咧嘴,面上不自禁地拂浮过一抹笑意。   “毕玄太强,不过还是死了。”   秦筝就差没把整张脸都皱起来了:“也就你肯去担这份差事,他们要打,让他们自己去打好了,你好好的做个马贼不好吗?”   “你也遇见过慈航静斋的人,你……能够拒绝么?”跋锋寒只是笑着,可笑得却让秦筝忍不住想拂平他的笑容。   拒绝?   不能拒绝啊,因为那个师妃暄答应他,要帮他回到现代,他怎么能够拒绝!   可是……可是现在?   “而我不止遇上了慈航静斋的人,还有净念禅宗。为天下大义也好,为族里的仇也好,还有雪莲,我都不可以拒绝的。”   “当个马贼都不自在。哼哼。”秦筝捧着碗,仰头把药喝了。   “你就这么喜欢当马贼?”   秦筝撑着脑袋,眨巴眨巴地看他:“至少那时候的你比较威风!”   “呵呵。”   “要不要去见见长春真人他们?”跋锋寒拿着碗准备去刷,谷凝清没把他们轰出去,已经谢天谢地了,要有多少待客礼数,他把秦筝救到双修府的时候,谷凝清就撂过话,双修府没准备招待他们。   所以,这几日里,煎药做饭,全都是跋锋寒亲力亲为的。   秦筝抢过碗道:“嗯,好。”   马钰和丘处机怎么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只是到了这双修府,谷凝清倒像是把这两人忘记似的,匆匆见了一面,便再没有出现过了。两人想找人捎个话都没人搭理他们,只好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觑。   “秦少侠!”丘处机好些天没见到外人,一下子见了秦筝,一声大吼着冲了出来,“你你你怎么也来了?”   秦筝苦笑道:“玉阳真人来找我,说两位被困在双修府,然后我就不自量力地滚来了。”   “唉……如此说来,却是我们连累秦少侠了。”说话间,马钰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掌教真人。”秦筝走上前去,眼底闪过的狡黠不偏不倚地落在马钰的目光下,“难道真人不是刻意把杨铁心带来双修府的吗?”   “师兄?”丘处机一愣,不置可否地转向马钰,“他在说什么?”   “他说这一次,是我故意用杨铁心引封痕前来。”   “!”   “轰隆!”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一般,双修府外突然暴起一声巨响。   空中忽然绽出烟花信号,接着是如潮般的魔教大军,地上迅速隆起一串起伏的土包,速度之快,丘处机还不待反应,他脚下的土包瞬间破裂,一魔教教众纵身跃起。   刀光旋斩!   斩风而落!   “是厚土旗!”   马钰一掌推开还在发愣的丘处机,手中长剑已然出手。   五行旗,倾巢而出。   这厢锐金旗将秦筝团团包围,金铁交鸣,长刀染血。耀耀金光晃在秦筝的眼前,一息间,秦筝的眼前只有层出不穷的金光。   “哼!”   金戈催乱云动,但见血泠长啸一声,如开山之刃,干脆利落地削断一路的金铁声。   满目的鲜血,刺鼻的血腥刺激着场上所有人的感官。   丘处机手起剑落,只图杀得一人是一人,杀得一双是一双。不消片刻,周围已是堆满了魔教的尸体。   整座双修府顷刻堕为炼狱。   “封痕!”   满场的厮杀中,骤然听见一声尖利的斥吼。   谷凝清蘧然跃上房顶,一圈剑光,将一众巨木旗弟子挑落,只是那些飞爪还是死死地抓在了檐上。   连成一片的绳索上缓步走来一人,踩在那些晃悠的绳上,这人竟是走出了几分优雅。脸上笑容如煦,眉目如水墨轻描,盈盈浅笑:“谷姑娘,你我素昧平生,你这么着急见我,可是为何?”   封痕四下里目光一扫,立时锁在秦筝的身上,笑道:“许久不见,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呢?”他刚一说完,谷凝清的剑已经递到他的跟前,却突然刺了个空。   “秦筝。”   混乱中,秦筝也算是时刻提防,但还是慢了一步,被封痕一闪而过,搂住了自己的腰。   “混账!”秦筝大怒。   “果然瘦了好多啊。”   封痕一触旋即松手,因着秦筝那支竹杖反手刺了过来:“去死吧!”   “呵呵,小筝,我早就说过,你赢不了我的。”   “唰!”   封痕竟是徒手抓住血泠,一道浑厚的内力透过兵刃顷刻递了过来。秦筝掌心骤然一阵剧痛,但仍是死拽着兵器。   “撒手!”封痕喝道。   “当!”   封痕蓦然放手,秦筝抱着血泠登时倒退数步,撞进一双修府弟子的怀中。   “是我。”   秦筝立即了然,封痕在这里,跋锋寒是决计不能现身的。然而此时的封痕,怕是也无暇顾及他们二人了。   封痕方才突然放开,自然不是因为秦筝,而是那把突如其来的水仙刀。似仙子御风,翻云卷雾,缥缈间,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饶是封痕,此际也已讶然。   天刀,宋缺?   ? ☆、第33章 请求 ?  刀光,层出不穷地锁住封痕。宋缺一言不发,人随刀光逼近封痕,每斩落一刀,便迫近一步。   一直是不以为然的封痕,亦不得不凝神对战。他自踏入中原,几乎未逢敌手,便是那日在长安对上寇仲,若不是徐子陵出现。以一敌一,他也自信能将寇仲拿下。   然现在面对宋缺。   他终于有些了然,中原的这一战,不是他未逢敌手,而是他从没遇见过高手。   寇仲不是,秦筝,更不是。   封痕不敢懈怠,宋缺的刀攻得越来越猛,竟是想将他留在此地。   “想杀我?”   “砰!”   掌风带起,瞬息,人影斜斜一跃,身形之快,快若刀芒。哪料,他这一避,却是早在宋缺的预料之中。   人未动,可手中那把天刀刀锋倏转。强横划过,追着封痕的衣袂而去。   刀风冷冽,刹那挑破他的掌心。再是一翻,直接撕裂伤口。鲜血骤然涌落。   “圣君!”   魔教诸人见封痕落败,登时分寸大乱。   宋缺冷眼撇过,双目一凛,踏前一步,又再强攻而上。封痕双掌翻开血色,眼底闪过一道狠辣,指间已然多出一把银针。   “叮叮当当。”   碎落一地的断针。   “你比你父亲差得太远。”   宋缺遂然退后,抱刀而立。神色森然地望着蜷在地上的封痕。   千钧一刹,宋缺的刀变幻千刃,居然将那些银针一一斩断,跟着一刀透身而过。   封痕挣扎着爬起来:“天刀么,枉你们自居名门正派,想不到行事竟也如此卑劣。”   宋缺神情淡然,理所当然似地应道:“吾等只为还这天下一个太平。”   “哈哈哈!”封痕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假仁假义!那我说我也如是,你们可愿退让呢?”   宋缺眸光一闪,看着他。   “李世民,哈哈哈!好一个傀儡!哈哈哈!”   “唰——”   一道黄金绫突然掠过,跟着响起一道女子的喊声:“还不走!”   “祝玉妍!”   宋缺一惊,再想追时已然不急。   而留下的五行旗大都被双修府拘下,挤挤攘攘地关在地牢,惹得谷凝清好不厌恶。   秦筝端端正正地坐在宋缺面前,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他暗暗腹诽自己,明明连李世民都见过了,可为啥见到宋缺还会这么紧张。   放在大腿上的手,都快把裤子绞成麻花了。身边那人的手掌无声无息地握住他的手。秦筝慢慢松开五指,这才发现掌心中已满是汗水。   “你现在可是后悔了?”宋缺捧着茶,浅抿了一口。   “如果……我说是……可是能抽身而出?”跋锋寒冷笑道。   宋缺果断道:“不能。”   跋锋寒侧头看向秦筝:“所以,阀主居然也会问如此毫无意义的问题。”   宋缺点了点头:“确是无意义。”   这时,谷凝清也不敲门,径直走了进来:“宋阀来了我双修府,我这个主人竟然还不知晓。真是失礼。”   “我若不来,大概你这双修府也没了吧。”   谷凝清在宋缺身边坐下,颇为不悦道:“那也是我双修府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去折腾你们的江山便好,折腾到我头上来作甚。”   “莫非你以为封痕会放过你的双修府?”      谷凝清不理他,转头对秦筝两人说道:“你们这群小子,被他们玩弄股掌上尚不自知,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不是的。”秦筝忽然道,“谷姑娘,李唐一统,乃天命所归。”   谷凝清一怔,便是宋缺也不由得移过了目光,唯独跋锋寒觉到自己握着的手,有些发颤。   “李唐?”谷凝清瞥过宋缺,对秦筝说,“所以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做他们的棋子?”   秦筝无奈耸了耸肩:“因为师妃暄的承诺,我听得极为受用。”   “她承诺了你什么?”跋锋寒打断道。   秦筝抽出自己的手,笑言:“承诺送我回家啊。”这话一出口,他就瞧见跋锋寒一整张脸都好像凝住了,本来就无甚血色的面孔,这下简直是像刷了一层灰白的漆。   “阀主。”秦筝起身走到宋缺跟前。   “李阀在北,如今更是攘定了东//突厥,即便突利要背弃盟约,起兵长安,那在与颉利一战之后,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宋缺不动声色地听着他继续说道:“虽然你们宋阀从未参与过天下之争,但有你宋家坐镇岭南,那宇文阀等同腹背受敌,如坐针毡。故而他才会铤而走险,借西域魔教之力,相助自己夺位。   只不过,封痕不傻,甚至是极为精明,他连他父亲都可以利用,兄弟都可以斩杀,阀主,你说他不如其父之语,只是一时威慑的吧。”   “不错。”宋缺不加掩饰地认同。   “嗯,他这样的人,是决计不会甘心为宇文阀征战在先的。”   “确是如此。”   “他同阴癸派联手,各谋所需,各取所利。只是他怎么都没料到,本该在和慈航静斋联手攻打阴癸派的宋阀,居然出现在了双修府。”   宋缺不温不火地说:“你错了。”   “并没有。”秦筝摇头解释,“祝玉妍要杀毕玄,封痕自然要拔刀相助,但她万没想到, 封痕一转身,竟是舍弃了她阴癸派,转攻双修府。看似声东击西,结果……却还是没能逃过你们的部署。   阀主,攻阴癸派的的确是宋阀,但不是阀主你。”   “呵,有意思。小子你竟能猜到,师妃暄那女娃娃果然没有说错你。”宋缺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意。   “她说我什么?”   “大智、大愚。”   “呃……这是什么意思?”   宋缺缓缓道:“旁观者时,大智;当局者时,大愚。”边说着,一边把目光投向了跋锋寒。   “阀主。既然今日我见到了你,我只有一个请求。”秦筝拂袍跪下,一旁的跋锋寒眉心紧蹙   “你说。”   “封痕这般野心勃勃,西域必然也早有所动,所以你们才会想让跋锋寒潜入魔教,不是么。”秦筝抬眸,“可人傀这法子终究是有所缺陷不是么?”   “嗯?所以呢?”   “所以……”秦筝深深地吸了口气,“所以我可以同他一起去。”   “不要。”跋锋寒一下冲过去,将人拖起,“不要……”   秦筝却不依不饶,依然跪着道:“谷姑娘说过,能把我伪装成人傀,我想这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不要……”跋锋寒亦是跪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手臂颤抖得一塌糊涂。   “然后呢?”宋缺问道,“你能保证截断封痕的后路?”   “本是跋锋寒一人,如今多了一个,难道你们还不放心么?”秦筝说,“还是阀主本打算让仲少也一起呢?”   宋缺的眉心明显一皱,旋即舒展:“好。”   昏沉的灯光幽幽亮着,窗外已是一片寂静,院中偶有的虫鸣,这晚也仿佛消匿得一干二净。   秦筝倦得不行,方才的那一场翻云覆雨,他知道这人是在他身上宣泄着的怒意,分明是气极了,可却怎么都斥责不了。   因为秦筝的决定,与什么天下,什么江湖,都没有关系。   为的,只是他一个人。   于是,气上了心头,便只能化作了不知停歇地征伐,一下一下,将这人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身前。   直到自己的唇,吻到了他咸湿的泪。   从身后抱着这人,肌肤上仍旧带了些微热,暖暖的,温热着自己越来越凉的手。   “筝儿……”   跋锋寒把头埋在他的后颈,仿佛在喃喃自语。   “师妃暄的话,我听过,也真的动心过……”   搂着秦筝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收紧。   “不过啊……”秦筝拍了拍跋锋寒的手,然后翻了个身,面对面地看着他,蓦然,在他脸上轻轻一啄,“不过只是在那一刻啊。”   “现在就……唔唔……”   后来的话,被那人直接封在了彼此的唇舌之间。   不久之后,就只剩下了秦筝抽泣的喘息,几分羞涩,几分情难自禁。   谷凝清准备了船,亲自送几人离开,她狠命地挥着手说:“千万不要再来折腾她了。”   宋缺却是抛下话道:“若是再不找出当年双修子破解人傀的办法,那他保不准会将双修府一同搅进这淌浑水。”   谷凝清丢了个白眼给他:“别以为宋阀就可以只手遮天。”   宋缺道:“你可以试试。”   谷凝清冲着船夫大叫:“还不开船!”   锁江的大雾已是散却,这会儿,澄澈的江水倒映出日色,水光粼粼泛动。好似前几日被撕裂的船只都是这江水一梦罢了。   秦筝凭栏站着,目光痴痴远眺,那夜杨铁心和包惜弱一同落水,谷凝清说她派人入江找过了,可惜没有找到两人,活着的,死着的,都没有。   马钰和丘处机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双修府,本想来这里救人,谁晓得,却把人给弄丢了。马钰临行前对秦筝说,当年祖师封印《长生诀》,怎么也是能在那群人中说上话的。   而如今的全真教,却是……已是入不得他们的眼了。   马钰惭愧道:“我这掌门,有愧祖师所托哪。”   江风溶了月色,宋缺在舱里备了薄酒,遣人来找秦筝。   “阀主。不知寻我何事?”秦筝踏进一步,便不再走近。   “你不是想知道《长生诀》的秘密么?”   ? ☆、第34章 拒绝 ?  秦筝起床后,没有见到跋锋寒,问了客栈的伙计才知道这人一大早就出去了。秦筝百无聊赖地滚在床上。   “当初宣帝将《长生诀》交付给了王重阳,而后陈朝覆灭。”   那日江水浸月,宋缺邀他的一席酒,从日落喝到了月挂中宵,说起来,其实也就宋缺一人在自斟自饮,秦筝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只敢浅尝。   “你这是嫌弃宋某的酒么?”   宋缺大概就是那种千杯不倒的人,空的酒坛整整齐齐地排在边上,这人的面上却不见一丝的醉意。   “不敢,我其实不怎么会喝酒。”秦筝谦言道。   “呵。这个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想邀宋某喝酒,想不到今日我请了你这小子,居然连个薄面都不给。”   “啊?”秦筝一脸挣扎,犹豫再三,还是抖抖瑟瑟地端起了酒杯,苦着脸说,“阀主,我是真的不会喝啊。”   宋缺慢悠悠地饮了一杯,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哀求”。   酒入喉,灌得嗓子火烧火燎。   “咳咳咳……”   “哈哈哈!”   秦筝咳得昏天黑地,倒是宋缺在一旁笑得肆无忌惮:“我岭南的屠苏酒可是不错?”   “阀主……”秦筝方知这人却是故意捉弄他了,眸底潋滟了水光,更是显了几分委屈。   宋缺递过盏清茶,缓言说:“以为你是不敢,谁知你真的不会。”   秦筝顿时无语,只能一个劲地灌茶。这人是当世宗师之一,本该是高高在上之人,想不到竟也会如此胡闹。   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秦筝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   宋缺敛了笑容,开口道:“你在双修府时说,李唐终将一统天下,可是信口所言?”   秦筝心底一紧,暗道,正题来了。   宋缺见他不答,也不急切,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你可知寇仲是我女婿?”   秦筝“嗯”了声。   “那你可知他同徐子陵早年亦曾起兵。逐鹿中原,他也是不差。”   “我知道。”   “那你可知为何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屠苏酒,性烈。   秦筝不过只饮了一杯,这会儿却已是酒性上涌,整张脸都红扑扑的,瞧着有些微醺。   “当真醉了?”宋缺问。   “还好。”秦筝甩了甩脑袋,然后道,“阀主自来远离中原,门阀之斗,宋阀也向来不屑参与,但阀主对中原之乱却从不曾忽视过。   长安李阀、洛阳独孤、江都宇文,还有岭南宋阀,四大门阀,唯独宋阀一门乃汉人正统,余者皆有胡人血统。”   宋缺举着的酒杯便这么一直举着,目色深沉,沉于杯中的酒色,蓦然轻声笑了笑:“所以我才会暗中扶持寇仲,是么?”   “是。九五之位,即便阀主不以为意,但也不愿让他旁落他族。”   “呵呵。”宋缺一口饮尽,叹道,“可惜到最后,他还是舍弃了啊。”   “不是的。”秦筝正色道,“仲少是为这天下能少一日的纷争,才甘愿退出。如若不然,他同李唐之争,加之又有宋阀在背后相助,这一仗,十数年能平定亦是庆幸了。”   “是啊。所以他退得干干脆脆。”   “不是因为阀主转而支持李阀也是干干脆脆的么?”   “李阀。”宋缺道,“我同寇仲说,想要宋阀支持他也行,让他亲自来见我。”   “后来呢?后来秦王可是来了?”秦筝问。   “来了,孤身前来。”   “果然。”   “便是这份胆识,我也应该给他个说服我的机会不是吗?”   “所以阀主就被他说服了。”秦筝看着宋缺说,结果无意间拿错了酒杯,等到一杯酒呛入了喉咙,一下摔了杯子跳了起来。   “咳咳……咳咳……”   宋缺却道:“还是贪上了我岭南的酒了吧。”   秦筝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边咳边吼:“阀主,你到底是怎么伪装成冰山的啊!”   “冰山?我为何要伪装,只是旁人不敢同我说话罢了。于是便将我传成了拒人千里的模样了。”   秦筝差点醉得摔出椅子。   “李世民允诺我,待他君临天下,会视夷狄与我汉人如一。”   坛中最后剩下的那一点酒终于被他喝尽,秦筝怕他会再来一坛,幸好这人没有。   “胡汉如一。慈航静斋曾经也以此言劝过我,说是中原的将来应该期冀胡汉融合。我本不以为意,试问这天下又有何人能做到毫无偏颇。宋某亦不能。   直到我遇见李世民。   他是汉人,亦是胡人。他说他会一统江山,他会胡汉相融。所以,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治天下,我无此心,寇仲无此力。而他,有雄心,有腕力。   如你所言,李唐,终将一统天下。”   “阀主……”   秦筝是误打误撞闯入了这个世界,而在他的认知中,李唐一统实乃历史所趋之势,他会坚信不足为奇。但宋缺不一样,宋缺身为一个局中人,却能有这番眼界和胸襟,跳脱这乱世的禁锢。   秦筝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行了个大礼。   宋缺笑道:“你不必如此,虽然师妃暄想让你相助,但你也不必将这担子一人扛着,我们几个终究也不会坐视旁观的。”   “不。”秦筝却是答道,“这一礼不是为天下苍生,而是为秦筝自己。”   “哦?”   秦筝后来还是醉得不省人事,宋缺找到跋锋寒来把人带回去。   “跋锋寒,原来你比寇仲还不适合,呵呵。”   秦筝迷迷糊糊地睡着,迷迷糊糊地想着。   想到宋缺说,要是《长生诀》当真可以统御九州,那当年的陈朝又如何会覆灭呢?   然后,刚翻了个身,身下一空,竟然直接翻出了床,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   跋锋寒进屋来,就看到这人呆头呆脑地坐在地上,揉着眼睛,大概还没明白自个儿怎么会掉下来的。   “这么大一张床,你都能翻下来?”   跋锋寒把人抱起,秦筝却是搂着他问:“是我自己掉下来的?”   “还没睡醒啊?”   秦筝傻笑着点头:“梦到你了,以为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跋锋寒揉了揉他的脑袋,扔了衣服给他,“穿好衣服,带你见个人。”   “谁?”秦筝磨磨蹭蹭地穿衣。   “芭黛儿。”   “!”秦筝一顿,愤然道:“老子不要见情敌!”   跋锋寒凑上去,堵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直到吮吸得心满意足了,才渐渐放开,慢条斯理地指出:“胡说八道些什么。”   秦筝噘着嘴,双唇肿得通红,连带着整张脸都是绯红的:“她不是魔教的人吗?”   秦筝嘟囔归嘟囔,人还是跟着跋锋寒出了城。南城外的茶寮,火炉上冒起的烟雾几乎要把整座茶寮都弥漫住了。   朦朦胧胧间,秦筝依稀辨认出坐着的一个人影。   芭黛儿。   长安那夜之后,秦筝便再没见过这个女子。如今想要瞧清,却仍被那层薄薄的白雾挡住了。   瞧不真切,就好像他怎么瞧不清这人的身份一样。   “为什么要把他带来?”竟是芭黛儿率先发难。   “让你死心。”跋锋寒不加掩饰地回答。   秦筝立时凌乱了,他没想到跋锋寒带他来的目的,是为了……拒绝芭黛儿?   靠!   “他是个男人!”芭黛儿抬掌劈向秦筝。   “放肆。”跋锋寒更是迅速,一记手刀将人拦下,“你一意纠缠,不让你见他,你终究是不肯放手。”   “跋锋寒,我为什么要放手?他是个男人,他什么都给不了你。而我不一样,我可以给你生孩子,还可以许你军中地位,就算你想要这个江湖,我也可以给你!”   “那好,带我去见你的师傅。”   “你!”芭黛儿冷不防倒退一步,面上登时煞白,“你……你怎么会……”   跋锋寒冷声道:“以为血蛊就能控制我么?”   “不可能!你没有中血蛊?”   “蛊是你亲自下的,我有没有中,你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吗?”跋锋寒将秦筝一把拉到怀里,“我让你见他,只是想让你见他,仅此而已。”   “我……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她的声音发颤,那些失望的情绪悉数涌在声音中。   “你说你可以许我军中地位?是什么军?东//突厥?还是魔教?”   芭黛儿低下头,眼神中突然的一抹异样逃不过两人的视线。   “无论哪个也好,都是为别人所求的不是吗。突利,封痕。你在两阵中,左右逢源,不管我去哪一方,到头来,最后得名获利的那个,都是你,不是吗?”   “我……”   芭黛儿不知道,秦筝却是贴在跋锋寒的身前,这人紧抿的双唇,还有暗沉到不能再沉的嗓音。   “老跋……”秦筝悄然握住他的手,立刻被这人反手抓住,扣紧。   “江湖?你以为赵德言当真就是这个江湖的全部了吗?”   此言一出,芭黛儿全部的伪装瞬间剥落:“你!你怎么会知道!”   赵德言,颉利的军师。即便颉利已远遁吐谷浑,毕玄身死,他仍是不甘,意图重整□□厥,卷土重来。   一面让芭黛儿诱上突利,一面又令其潜入魔教,假托魔教,与突利抗衡。   两相计,他赵德言便能坐上观虎斗。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芭黛儿却是当真落入了情劫,以情惑人,终是为情所惑。她想设计跋锋寒,好将这人锁在自己的身边,结果反被人识破,反将她一计。   “芭黛儿。”   “这一世,跋锋寒独来独往,子嗣伦常,我从无挂怀。”   秦筝听得,心头狠狠一跳,扣着这人得五指握得更加紧了。   ? ☆、第35章 岛主 ?  回城的路上,秦筝扯了扯跋锋寒的袖子,指着身后的人低声道:“她不会就这么一直跟着我们吧?”   “她只是不相信罢了,以为我拿你来做幌子。”   “呵呵呵呵呵……”秦筝抽了抽嘴角,瞥了眼距离他们不远的芭黛儿,“不相信么?”   “是啊。”跋锋寒衍着笑容看他,好像在期待着他的反应。   然后……   秦筝双手环上跋锋寒的脖子,主动送上一吻,浅浅地落在那人的唇上,只是紧闭的眼睛,颤抖的羽睫仍是泄露了他一些的忐忑。   跋锋寒索性将人抱紧了,浅尝着唇上的这一抹羞怯的温柔,忍不住的是眼角眉梢俱含笑意。   微烫的两颊还没消退,秦筝却是朝芭黛儿睨了一眼。明知自己是个男人;明知这人的心底藏着的是自己,可他仍然想着像是张示主权一般,蛮横无理。   “够了。”跋锋寒搂着他道。   “不够。”秦筝道,“你还中着她的血蛊。”   跋锋寒脸色一冷,又道:“没事的。”   芭黛儿到底还是没有再跟上来,看见那一个吻的时候,她就已是面如死灰。她能看见那一刹,跋锋寒眼底的柔情,满满的,像是要将对方溺在其中一般。   曾经,她也曾竭力试过吻他,可惜,她从来都没有瞧见过他的宠溺,半分都没有。即使后来被种下了血蛊。   她记得他说,一具人傀,连心都没有,你也要么?   要!   她当然要啊!   因为此生,她根本不可能再得到他的心了啊!   而如今,竟是连一具驱壳都要夺走吗!   不甘心啊!   指尖上细长的指甲抠进掌心,抠出锥心的疼痛,混着滴滴的血泪。   她不甘心!   连续一日一夜的大雨,整条山路都变得泥泞不堪,不见天日的密林中,秦筝躲在一株树后,朝跋锋寒使了个眼色。   虽然秦筝知道自己很多时候在跋锋寒面前是有点呆傻,但也仅仅限于是在那一个人的事上。   若事情牵扯到了别人,那他的脑子绝对转得比谁都快,毕竟他还算是开着点外挂来的不是。   那日跋锋寒带他去见芭黛儿,他可不会相信只是为了让芭黛儿死心这种肤浅的答案。所以……   “筝儿,过来。”   “不要。”   秦筝卷进被子,把自己挪到了墙边,和墙壁贴得没有半点缝隙,看得独守一大半空床的跋锋寒那个嫉妒啊。   “还在生气?”   “嗯!”   秦筝重重重地应了声,把自己的脑袋都缩进了被子里,变成了一大个蚕蛹挂在墙边。   “我以为你应该猜到的。”   “我蠢!猜不到!”   团子里传出一声震怒,但是隔了层被子,声音闷得很,少了份气势,反而成了娇嗔。   跋锋寒终于忍俊不禁,一伸手,强横地抓开被子,把一个还在别扭的人抱到怀里。   “哪里蠢了,你若是蠢了,此时早就该离开这场是非了,至少……早就该离开我了……”   语带伤,秦筝最难消受的便是他这样的口吻。   明知是对方料准了他的软肋,而他却还是只能义无反顾地沦陷进去。   “跋锋寒,我……我能猜到,可是……我还是想你能够亲口告诉我……好么?”   两人之间,猜度到再多的心思,都比不了彼此间的坦诚。   我许你,不是因为你能料到我所有的心思,而是你能告诉我,你全部的心思。   摆在你心底的那个位置,是我……   “好,我会记得的。”   漠神殿被魔教和阴癸派联手端了,却是剩下了一个梅超风,许多人都在找她,然而都没能找到人。芭黛儿也算是梅超风的半个徒弟,她一手的九阴白骨爪不是白白得来的。既然找不到梅超风,那从芭黛儿身上下手,确是跋锋寒目前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了。   因此,他才会故意带秦筝来见芭黛儿,这女子盛怒之下,保不齐就会去找梅超风。   女子的嫉妒之心。   虽还不清楚芭黛儿来找的人是不是梅超风,但这弯弯绕绕的山路后,掩藏着的,两人说甚也要跟上去看一看。   林中滴滴答答的声音,缀在树上还不曾落尽的雨水,敲打出此起彼伏的响声。   秦筝抹了把脸上的湿漉,目光紧追着芭黛儿的身影,却见她先是朝左上迈了三步,跟着,又往右边平移了两步,再然后,又向左上走了五步。   “有古怪。”秦筝观察了好一会儿,断定道,“好像有阵法。”   此时跋锋寒已经闪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等下小心些,跟着我走。”   “你会破阵?”   跋锋寒叹气道:“我记下了。”   远远望去,纵横交错的树木并无任何的特别,若不是方才看见芭黛儿走过一遍,他们这般莽莽撞撞地闯入,却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了。   跋锋寒抬头看了眼,灰沉的天色透过那些错综的树叶映入眼帘,斑驳的光影,更添了几分的压抑。   “走吧。”跋锋寒暗暗皱眉。   左上三步。   跋锋寒依照芭黛儿先前的步子算准了落脚之处,当真是分毫不差。一步踏下,林中悄无声息。   右移两步。   横跨。跋锋寒走得小心翼翼,而林间仍是寂静如斯。秦筝见状,便跟着他的脚印往前踏了三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风声!   脚下突然一沉,脚腕处蓦然一阵剧痛。同时,一座乌黑的铁笼瞬间从密布的枝桠上坠下,直接罩往秦筝的头上。   千钧一发之际,跋锋寒哪还顾得上阵法,猛然转身抱住秦筝,谁知秦筝脚下被缠得紧了,一时竟然难以脱身。   “当!”   玄光一抹。   斩玄剑当机立断劈上铁笼,撞出一声巨响,竟是将笼子撞离了一些,砰然落下,砸在两人的身边,好在没有把人罩入。   岂料这笼子刚刚落实,四下里顿时卷起一阵疾风,铺天盖地的箭矢扑面而来,尽数射向二人。   秦筝拼力挣扎,瞧见这架势,心下凉了半载。   “跋锋寒……”   “叮叮叮!”   跋锋寒挡住一轮箭雨,回头道:“你不会要让我一个人走吧?”   秦筝一愣,旋即笑答:“我没那么大义凛然,哈哈。你好好挡住啊!”   剑光越来越急,仿似在秦筝的周围砌成了一道银白光圈,箭矢如蝗,却在这里纷纷折戟,交叠着带掉落了一圈。   “好了么?”   “走!”   血红的光芒,瞬间破开箭雨,一阵劲风掠过,赫然将来势汹汹的箭雨断成两片。   秦筝这一断,直接将前路一并断开,轰然倒塌的树木,反而替他们拦下了身侧的箭矢。踩错了阵法,二人便不再顾及阵法,拼着武力,生生将阵法蛮力破开。   “嗖!”   突然,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人未至,指尖那抹冷厉的阴寒已经杀到。   “就凭你们,也敢破我阵法?!”   秦筝和跋锋寒换了个眼色,两人同时退开一步,再是横向错跃,一退一横,竟然将来人围在中间。   “梅超风,你果真藏在这里。”   一言毕,血泠长啸一声,一招直刺。   “是你?”梅超风也是瞧清了眼前这人,跟着怒吼一声,“偿命吧!”   偿命。   秦筝当日一人独战“黑风双煞”,击杀“铜尸”陈玄风,这仇,深入骨,梅超风又怎会忘记!   五指呈爪,空手抓向他的竹杖。   “呵!”秦筝冷笑,“来来去去,还是只会这么一些。受死吧!”   跋锋寒这时却是抱着剑杵在边上,当日秦筝以一敌二都绰绰有余,更不用说如今,只梅超风一人,更是不足为惧。他不用上前动手,只需护在周围,莫让芭黛儿趁了间隙罢了。   “啊啊啊!”   梅超风捂着左手手掌仓皇倒退,手掌的缝隙中,挂着刺眼的血水。   秦筝扬棒指着她:“不明其意,囫囵吞枣,好好的一本《九阴真经》被你夫妇练成这样,黄裳真是要气得从棺材里蹦起来了。”   “黄裳是谁?臭小子你到底是何人!”   梅超风起了狂性,张开一只血手,猛地朝秦筝扑了过来。   “你连黄裳是谁都不知道,还练甚九阴白骨爪!不如废了吧!”   “轰!”   一掌,对上他手里的血泠,居然是秦筝连连倒退数步才站稳了,只见一青衣长者站在两人中间,面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瞧不清面容。   秦筝心底暗呼一声,不会是黄老邪吧。   却见那头的梅超风已是砰然跪倒,匍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我桃花岛的人,岂容外人欺凌。”   “黄岛主。”秦筝这一声还没喊完,黄药师却是攻了过来,起掌大开大合,便是落英神剑掌。   “说打就打啊!”   秦筝乍一见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开打,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格挡。   掌风,携豪迈之势,似翻卷的巨涛,将秦筝前后左右的退路尽数封锁。   “咚!”   秦筝亦是不避,白竹堪堪划过一圈,催开掌风,直冲来人。黄药师一下劈在血泠上,蓦然,一声喝骂,随之卸去内力,退开。   “小子,你胆子倒也是不小。”   “多谢岛主手下留情。”   秦筝晃了晃身子,腰间却是一暖,人已被跋锋寒搂住:“没事吧?”   “没事。”   黄药师出手,跋锋寒自然想要出手,但秦筝不允,所以他只是忍住,拼命忍住自己要出手的冲动。   幸而……   黄药师心性高傲,若他们二人相抗,对方指不定便会强杀,若是秦筝一人示弱。秦筝在跋锋寒耳边低声道:“其实我还有杀手锏,嘿嘿。”   跋锋寒无奈瞪了他一眼。   ? ☆、第36章 桃花 ?  “是要我动手,还是你自行了断。”   黄药师转身走到梅超风面前,冷漠地丢下一句:“《九阴真经》呢?”   “师……”梅超风抬头,用一对瞎了的眼睛循声望去,像是拼命看出些什么,可惜,仍然只有漆黑。   叛出桃花岛,她和陈玄风想过很多种可能,日后遇上了黄药师该怎么办,而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后要面对这个问题的人,终究只剩下了她一个。   师傅……   这一句,她早已不配再喊了。   所以只能一下一下地叩头,她看不到黄药师的神情,或者,即使她能看到又怎样。   “滚出来!”   黄药师突然空手一抓,不远处跌出一个女子,正是芭黛儿。   “突厥人?”   黄药师皱眉道。   “师傅!”芭黛儿本想借梅超风的手好替自己除掉秦筝,谁想到梅超风不但敌不过秦筝,反而还招惹来了黄药师。好在芭黛儿眼色也是不错,梅超风看不见,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眼见梅超风和黄药师之间的对话,当即哭哭啼啼地扑到梅超风的身边去了。   被黄药师冷在一边的秦筝咂咂嘴,很是不满地对跋锋寒道:“你居然会看中这个心机女。一见梅超风不成,这是要唆使黄药师吗?太天真了!”   “谁看中她了?”跋锋寒冷不防回了一嘴。   “你啊!”   跋锋寒那只还没有松开的手,狠狠的抓了把秦筝腰间的嫩肉,严肃道:“这样的诋毁,我不会承认的。”   “痛痛痛!”秦筝挣脱他后,赶紧跳开两步,跳到黄药师面前,拱手道,“黄岛主。”   “这个突厥女子是你的徒弟?”黄药师理也不理他,盯着梅超风发问。   “师傅。啊!”芭黛儿又再喊了一声,结果却被黄药师一掌轰到了边上。   梅超风本来就一直磕在地上,黄药师的这一问,她只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黄药师这才转过身,冷着眼,问芭黛儿:“你想要杀他们两个?”   “不。只是那一个。”芭黛儿谨慎地鼓着勇气,指着秦筝。   “好。”   转瞬,却见黄药师手腕微扬,一道极轻的破风声。   “靠!该死的心机女!”秦筝破口骂了一声。   弹指神通。   他根本避无可避,秦筝就势一滚,同时大吼道:“飞马牧场!”   “黄岛主!商场主有东西转交给你!”   秦筝在弹指神通下左摇右摆的,在跋锋寒看来,极是可爱。但是,可爱归可爱,该他要做的事,也不容得懈怠。   手起剑落,斩玄剑挽过剑花,疾光骤然刺向芭黛儿。   芭黛儿哪会料到跋锋寒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她还紧盯着黄药师和秦筝的对战,不想剑芒已经追到了她的身前。   “跋锋寒!你不能杀我!”   “呲!”   一剑,刺伤她的脚腕。   “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呲!”   一剑,挑开她的手腕。   “我喜欢你的啊!”   再一剑,悄无声息地刺进她的心口,却只有短短一寸,死不了。   “你不该有害他的念头。”   跋锋寒收剑,森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全然不觉她此刻的狼狈,斩玄剑上滴下的血珠,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道明显血痕。   仿佛两人的距离,因为用血剖开,便再也走不近了。   “跋锋……”   跋锋寒转身走得决绝,连最后一字都不让她说完。芭黛儿颓然地伏在地上,双眼空洞得只映出了这人离开的背影。   “你见过商秀珣?”   黄药师本就没想过要下死手,他当然不是为了芭黛儿,只是为了替梅超风争回点面子,毕竟梅超风被秦筝逼成这样,削的可是他桃花岛的颜面。   再者,就算他再孤傲,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这武林两大魁首的人情还是要给的。   再加上现在,秦筝居然道破了飞马牧场。   当世知道他桃花岛和飞马牧场有关的人寥寥无几。   梅超风获悉漠神殿被阴癸派和魔教联手剿灭之后,就料到自己手里的《九阴真经》定会遭人觊觎,所以一直隐躲在山中,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来要《九阴真经》的人居然会是黄药师。   黄药师带上梅超风和秦筝,落下的芭黛儿想要疾步跟上。   “你是突厥人,跟来作甚?”黄药师只说了一句,却是让跋锋寒也顿住了脚步。   “筝儿。”   跋锋寒出声留人,谁知秦筝转过头,朝他挤眉弄眼地指了指黄药师。   “不许跟来。”黄药师又再咆了声,“他也不许。”   秦筝无奈,只好摊摊手跟上黄药师,张着嘴型对跋锋寒说:“等我。”   梅超风躲藏的石洞里,秦筝点了火把,驱了驱洞里的潮湿。   梅超风抖瑟着摸出那张人皮,火光下,秦筝瞧见皮上刺着的密密麻麻的字,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头皮一阵发毛。   “呵,你俩盗了走了,可知留下的那几个替你们受的罚。”黄药师从容地接过人皮,人皮已经干枯,那些皮纹也早已起了皱褶,唯独剩下的那些字,还算清晰,依稀可辨。   梅超风贴在石壁上,低着头不说话。   “拿着,他们几个能找到几个算几个,就算不能习武了,但像寻常人一般走路,也是可以的。”   梅超风接过瓷瓶,跟着又朝黄药师跪了一跪,转身出了山洞。   “呃……”秦筝抓着火把,和先前的梅超风一样,笔挺挺地贴在山壁上。   “东西呢?”黄药师在石凳上坐下。   “东西?哦哦哦!”秦筝扔了火把,掏出那幅被折得几乎不成样子的卷轴,挠着头,汗颜道:“这个……这个……黄岛主,你也知道,我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走得比较辛苦,所以这画……”   “兹兹……”   黄药师竟然看也不看,直接将画轴扔进了火堆中,秦筝一时愣住,再想抢夺,一卷书画早已燃成了灰烬。   “黄岛主?”秦筝急急吼道。   “她还让你带了什么?”黄药师注视着火光,火苗乱颤着,卷尽最后一点的黑沫。   秦筝犹豫了下,吞吞吐吐道:“商场主她……她说从此往后,飞马牧场与他之间再无瓜葛。”   “是么?”   黄药师蓦然望向秦筝,吓得秦筝一哆嗦,忙是拼命地点头,重复道:“是是是,商场主只交代了这一句。”   “再无瓜葛,呵呵,人都死了,想有瓜葛也是不能了。”   “死了?”   “飞马牧场呢?还在漠上?”   秦筝摇摇头说:“得罪了补天宗,不在了吧,不过商场主逃出来了。”   “补天宗?什么补天宗,想不到祝玉妍到现在还是没能放下。”   叹息?   秦筝揉了揉眼睛,他居然在黄药师的脸上察觉到了一味的叹息。   “鲁妙子啊鲁妙子,你怎么都不会想到,你死了这么多年,祝玉妍的憎就存了这么多年吧。”   “黄岛主?”   黄药师忽而笑笑,问他道:“你想听吗?”   秦筝走近他两步坐下,也回了个笑脸:“我可以知道吗?”   火堆上爆起的火星窜落地上,洞口处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秦筝回头瞧了一眼。   “怎么,在担心那个突厥人?”黄药师不动声色地说,“他在洞外,你若是担心,就让他进来。”   “岛主你同意了?”秦筝跳起来就往洞门口跑。   跋锋寒果然挨着洞口站着,一身湿淋淋的狼狈,瞧见秦筝出来,赶紧把人一拽,抱着取暖:“说完了?”   秦筝左右没有看见芭黛儿:“芭黛儿呢?”   “跟梅超风走了。”   秦筝“哦”了声,动了动身子:“放手放手,跟我进去避避雨。”   “嗯?”   跋锋寒从来都不是恪本守礼之人,既然黄药师同意,他便拉着秦筝腻在一起,秦筝在洞里久了,身上被烘得暖暖的,这会儿抱在怀里,正正好好。   黄药师只是斜了他一眼,旋即就移开了目光。   当年鲁妙子爱极了祝玉妍,然而祝玉妍却始终嫌弃他,不够风流倜傥,不够玉树临风,不过一个钻营机关的木鱼,又怎及得上邪王。   然而祝玉妍的断然拒绝,鲁妙子却依然执着如故,以至于到了最后,连《长生诀》的钥匙和地图都留给了她一份。   一人为情痴,痴到极致,怕是连自己都不识了。   譬如鲁妙子,又譬如青雅。   鲁妙子在飞马牧场,本想让自己能够彻底放下祝玉妍,可又有谁能料到,祝玉妍在他心底依旧缠缠绕绕,偏偏他又被惹上了青雅。   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所以商秀珣才会一直对鲁妙子怀恨在心,青雅早殇,商秀珣始终认为是因为鲁妙子,所以青雅才会郁结在心,不得抒怀。   “再后来,鲁妙子到了我桃花岛,他说,他从没想过,一世汲汲营营,却是负了两个女人。”黄药师冷笑声,“商秀珣后来得知,她错怪了鲁妙子,但已再无当面认错的机会了。”   “那祝玉妍呢?”秦筝突然问道,“她到底喜不喜欢鲁妙子?”   “她毁了飞马牧场,灭了漠神殿。你觉得呢?有几分是为了鲁妙子?可惜,那又何用呢?因为人死了,便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秦筝突然感到身上一紧,身后的一双手仿佛要箍住他的呼吸一样,将他揉进那人的骨血。   “筝儿……”   耳边是跋锋寒的轻唤,撩乱了他此时全部的心神。   ? ☆、第37章 乔装 ?  临走前,黄药师看了眼跋锋寒,却对秦筝说,鲁妙子将地图给了祝玉妍,任谁都阻止不了,她同封痕,一个手里有地图,一个手里有钥匙,余下的便是找到《长生诀》的所在。   秦筝说自己手里也有两把,慈航静斋和全真教的。   “呵,她师妃暄竟然也是大胆,这是兵行险遭么?”黄药师道罢,头也不回地出了山洞,洞外仍是风雨。   风雨里,一袭青衫渐渐消隐。   “兵行险遭?”秦筝发着呆说,“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淋了场雨变蠢了。”跋锋寒道,“《长生诀》的钥匙藏在哪里,封痕自然知晓,就算是慈航静斋又怎样,魔教的能耐你也是见识过的。”   “所以,封痕接下来要对付的是慈航静斋她们?”秦筝终于接上了思路,“那岂不是还有少林和宋阀?”   “走走走。”秦筝拖着跋锋寒起身,“赶紧的。”   “去哪儿?”跋锋寒问。   “去救人啊。”   “救谁?”跋锋寒又问。   “救……”只说了一个字,秦筝却是自己先愣住了,望着跋锋寒的眼神一片呆愣。   救谁?   宋阀?还是慈航静斋?   秦筝觉得自己被自己蠢到了,他凭什么去救,是他打得过封痕,还是他比宋缺、师妃暄都要厉害。   都没有。   “所以,我们留下也是无用的。”   秦筝:“那怎么办?”   跋锋寒:“你以为他们选我是要做什么呢?”   “西域?”   一如黄药师所言,二人刚到边城的那日,就传来岭南宋家遭遇魔教大举进攻。传言说宋缺和封痕大战,结果却是双双坠入悬崖,是生是死,竟然无人得知了。   而同时,宇文化及联手洛阳的王世充,打算合围李阀。   边城临近西域,往来此间的人大半为西域人,秦筝坐在沿街的茶寮里,四处张望的目光扫过行色匆匆的人们。在他看来,这群人更像从波斯而来。   “明明还是中原,可和外族有何区别。”秦筝随口说了一句,却没听见跋锋寒接话,于是推了他一把,“老跋?”   “这里有些古怪。”跋锋寒忽然拧着眉道。   “什么古怪?”   “店家,三十斤牛肉,酒捡好的,快点。”   茶寮外闯入一声高吼,跟着走进一人,生得很是魁梧,一身黑黝黝的肌肤,连跋锋寒都被比了下去。这人一进茶寮,就大声大嚷地破口开骂,那些个坐在旁边的,纷纷将自己面前的盘子挪远了些,省得被他殃及,喷个满盆的唾沫。   他骂了半天,直到店家搁了坛酒在他面前,这才算是消停下来。   秦筝好歹是明白了他在骂什么,和跋锋寒对视了一眼,按下银子便出了茶寮。   这人是个走镖的镖师,谁料到刚刚押了镖货到边城,还没入城门,便叫人劫走了,而那些劫镖被他留下了一个,折磨了半天也没掏问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让镖师自己发现的问题,极可能是魔教所为。   “老跋,那个会是魔教吗?”   边城不是很大,但由于临界两国,城中的情况倒是复杂地很,跋锋寒带着秦筝在城里的小巷绕了几大圈后,来到一座四四方方的土堡跟前。   “沙图,边城的地头。是不是魔教,咱们进去问问就知道了。”   跋锋寒说着上前敲门,不一会儿,探出一颗凶神恶煞的脑袋,跋锋寒叽里呱啦说了一串秦筝完全听不懂的话,这恶神猛地把门一拍,将二人又拦在了外面。   “这……”秦筝狐疑地瞄了瞄跋锋寒,“老跋,看来你的咒语没效果啊。”   跋锋寒瞧见他那张嘟着的嘴巴,挂着几分得意,冷不防伸手一捞,将那张嘴按到自己的面前,重重地□□了一把,之后再是心满意足地说:“有没有效果,等等就知道了。”   不同于先前只遮遮掩掩地打开了半扇门,这会儿是相当隆重地两扇铁门大开,内里快步走来一人,一脸的横肉,挤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寒!”   这人身上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揣着的那些金银,竟是奏出了破铜烂铁的声音,而他再一口“寒”。   秦筝直接从门前的石阶上摔了下去。   “哈哈哈,这位小兄弟,怕不是我们这道上的吧。”   “破铜烂铁”扶人的速度比跋锋寒还快,手一拖,已经把秦筝给拽稳了。跋锋寒轻轻然地拨开他的手,对秦筝介绍道:“沙图,马贼。”   沙图笑着等了等,见跋锋寒没有介绍秦筝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口:“寒,这位是……”   “与你无关。”   沙图仍是笑着,笑容没有半点的变化。   秦筝紧紧地跟着跋锋寒走进土堡,好像只要离远了一步,周围就顿时能扑出饿狼将他撕了。   “寒,大漠一别,你这可是有多少年没来看过你老哥了啊。”   黄金。   居然连倒茶的茶具都是金的,秦筝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吗?很有钱的那种。   跋锋寒将一整碟的点心放到秦筝手里:“尝尝,很不错。”   “喂!跋锋寒,那个是我特意吩咐厨子做给……”   “做给我的。所以我给他,你多什么话。”跋锋寒答得井井有理。   “这这这。”沙图抱着个金酒坛子,自顾自地窝到一边不说话了。   “边城出现魔教的人了?”跋锋寒从秦筝手里的碟子中拈了一块。   沙图斜了他一眼,又斜回去了。   “边城把你养得这么肥,你怎么连一座城都看不好。”   “什么养养养!那是魔教!西域的万恶之源,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哪敢招惹啊。”沙图被激起了话头,“先来的哪是黑水旗,五行旗中最狠最烈的那个,把我那几间破铺子都不知道掀了几回了。没瞧见我现在天天大门紧闭的好吗,就是烧香拜佛,求那几位爷快些滚。”   跋锋寒皱了皱眉:“上次在双修府的可就是黑水旗?”   秦筝塞了满嘴:“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跋锋寒用手指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帮子:“没人和你抢,不用吃这么快。”   “啊!瞎眼了!”   旁边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惨呼,沙图哇哇叫着冲了过来,抓住跋锋寒的两个肩膀直晃:“管你何方妖孽,快给大爷我滚出来!”   “咚!”   “哎哟哟!还敢踹你大爷!”沙图被跋锋寒一脚蹬在地上,“寒,这这……”   “就只许你后院百花成堆?”   沙图揉着肚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条缝的眼睛拼命地撑大撑大,盯着秦筝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半天憋出一句话:“寒,原来你好的是这口啊。哎哟!”   话没说完,让跋锋寒又是一脚给撂回地上了。   沙图苦丧着脸,终于开始好好说话:“我找人去西边打听过,说是那边集结了不少魔教教众,你也知道,沙罕王一直视魔教为护国法教的,这次好像连沙罕王的军队都调动了不少。这边城的太平日子怕是要到头了哦。”   “难道封痕想用沙罕王的势力?”   这话说得秦筝自己都难以相信,结果跋锋寒却是点点头说:“李阀、宇文阀,如今再加个王世充,而唯一在外的宋阀……”   秦筝惊道:“宋阀主现今却是下落不明。”   沙图道:“倘若这时沙罕侵兵,那不……不就是等于打扫战场吗!”   秦筝猛地抓住跋锋寒,眼中是满满的惶恐:“所以他们……是想……让你去阻止沙罕王?”   跋锋寒拍了拍他的手,微笑道:“没事的,你陪着我,就不会有事。”   沙图脸上两团肥肥的脸颊肉抽搐了两下:“跋锋寒,你真的没有被鬼上身?”   跋锋寒陡然转向他,双眸顿时变得血红。瞬间打横抱起秦筝,对沙图道:“客房在哪?”   沙图在屋外站了半晌,站得目瞪口呆的,随即一甩袖子,颠着个大肚腩匆匆走了,边走边吼:“青鸾呢!让那丫头在房里等着!”   彼时屋里的声音渐渐平息,秦筝跟条死鱼似的趴在床上,痛诉某人的凌虐行为,只是他的痛诉软绵绵的没有半点的威慑力。   “敢情你之前让我吃这么多,是为了让我好有体力满足你吗!吗!吗!”   跋锋寒轻轻拨开他湿漉的额发,亲了亲,柔声道:“不应该是我把你喂饱的么?”   一只枕头飞砸了过来,跋锋寒稳稳接住放在边上,又替秦筝盖好被子:“你先睡会儿,我去准备些进西域的东西。”   说着起身要走,衣角却被人拽住。   “怎么了?”   秦筝探出半颗脑袋,眨了眨困得不行的眼睛,闷声说道:“老跋,你这次不会又准备一个人悄悄就走了吧?”   跋锋寒握住他的手:“不会。”   秦筝看着他,然后仿似自欺欺人的肯定:“我相信你。”   “不会。”嘴唇贴上那抹仍是殷红的温润,宛若印下了誓言。   秦筝走出屋子时,正巧撞上了餍足的沙图。   “筝。”沙图一把肉掌拍在他的肩上,扯开一脸的贼笑,“你小子,居然能和寒搅合到一起啊。”   秦筝瞪他,你才搅合,你一整个土堡都搅合。   “老跋呢?还没回来?”秦筝拉开他的手掌,挪过几步。   “寒?”沙图的那两颗小眼珠胡乱转了几转,信口说,“他走了啊,怎么没告诉你吗?”   “走?”   “是啊,估摸着那会儿你还睡着。”   沙图甩着步子往外走,却是竖着耳朵听着秦筝的反应。   “估摸着那会儿是你还睡着吧。”秦筝忽然轻笑道。   “你说啥?”沙图停下。   “说你那会儿抱着青鸾睡个没完。”院门口,跋锋寒拎着两大包东西走了过来。   “呃……”   沙图被抓了个现行,这时早已溜之大吉。跋锋寒也管他,拿出两套衣服,扔了一套给秦筝:“换上。”   秦筝抓在手里看了几眼:“这是什么?”   “黑水旗的战服。”   ? ☆、第38章 代替 ?  这夜,星冷无月,堡中偶有几列的巡逻齐齐经过,秦筝穿着黑水旗的衣服,不明不白地跟在跋锋寒的后面,潜近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屋中亮着丁点的烛光,摇曳了窗子上起起伏伏的人影,秦筝瞧得有些窘了,压低了嗓子推了推身前的跋锋寒:“你该不会这么有兴致来看沙图的活春宫吧。”   “他一身肥膘,有有甚好看的。”跋锋寒回答着,“难不成筝儿以为我来看女人?”   “呸呸呸!”秦筝一巴掌盖在他那张戏笑的脸上,“那我们来干嘛?”   “哐!”   秦筝刚一问完,跋锋寒竟已抢上一步,一脚踹开了屋子的大门,踹得那抹灯火瞬间灭了。   “啊啊啊!”   秦筝只听见女子的一声尖叫,跟着嘎然而止。   “靠靠靠!老跋不是血蛊发作,杀人了吧。”秦筝急忙跃出假山,跳进屋子,却见跋锋寒正与沙图在黑暗中打得不可开交。   沙图衣裳半敞,关键是……衣袍撩起,空荡荡的,秦筝简直不忍直视。可那人却毫不在意,一柄九环狂刀,刀上环声作响。   跋锋寒用的是一把寻常的长剑,剑锋推开一片光幕,瞬息斩落。   “哼!”沙图鼻子里喷出一声怒斥,“敢搅合你爷爷的春梦,魔教又怎么样!”   直到这时,秦筝才是明白跋锋寒的用意,他想骗入黑水旗,便找个沙图当试验品先行试探下。   而沙图,那一身肥肉看似行动不便,殊不知这人强悍的武功便是藏在了这身肉膘之下。   “来人!”   沙图一把架住跋锋寒的剑,大吼一声。   “嗒嗒嗒!”   原本寂静的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脚步,闻声赶来的护院却是让一人拦在了门前。   “咋!还带帮手的?!”   刀影,挽起风雷之势,速度之快,径直越过织满眼前的剑光。   “轰!”   先落下的陡然是一人的掌风!   沙图那具硕壮的身子砰地一下飞了出去,撞在床脚边,整张床架子都禁不住摇晃起来。   “噗!”沙图吐出口血,怒目而视,“你们到底要作甚么!”   跋锋寒提着剑走近他跟前,暗中燃起一点微弱的火光,沙图喘了几下,“我和你们魔教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半夜擅闯,怎么也得给个由头不是?”   “杀你。”跋锋寒举近了灯光,照在沙图那张狼狈不堪的脸上,面色沉稳,倒也是不惧丝毫。   “咳咳,咳咳。杀我?为什么?”   跋锋寒瞥了眼晕在床上的女子,忽然道:“抢人。”   “啊?”沙图一怔,猛地跃起,“我呸!小子竟敢觊觎你爷爷的女人!老子杀了你!”说着,抓起狂刀,就要再战。   这时,门外响起一连串的笑声,而面前这个魔教中人也是顺手扯下了蒙面的黑巾。沙图呆立了半晌,接着一声嚎骂!   “你这该死的跋锋寒!老子要是不举了,你拿什么赔!”   里里外外都消停了下去,除了黑脸的沙图,默不作声地坐在床边,青鸾早被他扔回自己的屋子了。   跋锋寒说:“有没有办法混入黑水旗?”   沙图:“没有。”   跋锋寒点头:“筝儿咱们走,顺便把青鸾姑娘一起带走。”   沙图:“跋锋寒!”   跋锋寒应声看他。   沙图别扭得翻了个白眼,可惜那对眼睛太小,本来就瞧不见多少的黑眼珠子:“就算你能瞒得住我,不表示瞒得过古鲁那列那厮,这家伙奸诈阴沉奸诈,这次魔教让他领黑水旗,你想这么容易混进去,怕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来找你。”跋锋寒翻着沙图的那把九环刀,“你说,要是我拿着你的人头去见他……”   “人家看不上我的人头。”沙图也是不恼,“你若是能拿师妃暄的人头,呵呵,那个大概还有点用处。”   “得了。为了快些送走你这座瘟神,这法子我来想,但是你想在轻而易举……”   跋锋寒道:“不想。”   沙图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嘿嘿嘿”地笑着:“寒,这事危险,不如你把筝留在我这里,我一定好好,好好照顾他。嘿嘿嘿。”   “唰!”   九环刀蓦地停在沙图的命根子上,吓得他整个人都是一缩。   “不想。”跋锋寒依然如是回答。   沙图说的办法,还真不是个法子,他先是在黑水旗的人中随随便便劫了一个人出来,秦筝看着跟前这个昏死过去的人,沙图的刀子就挨在他的脸侧。   “等等。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割一张人皮就能假扮那个人了吧。”秦筝看看跋锋寒,又看看沙图。   “哦,那是不可能的。”沙图顺势收了刀,若无其事地说,“我只是比划比划。”   “……你们……”   沙图指着躺着的人说:“要是扮成这些人,单说这张脸难办,这些人的身份也没个屁用,唯一有用的就只有那个人。寒的身形和他差不多,而且还有血蛊在身,要混入黑水旗并不困难,就是筝儿你……”   跋锋寒一旁道:“不如杀了古鲁那列。”   “嗯。”沙图同意。   “你们在说什么!”明明自己和他们一起商议了半天,可秦筝觉得自己仍是一头雾水。   绮鸣苑里,秦筝打死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同意那两个家伙的建议,扮成女人,哦,还是个花魁女人。   这一身花花绿绿的,薄到透明的纱衣,这都是些什么啊!还有脸上涂着的,秦筝小心翼翼地望铜镜前凑了一眼,一双凤目尾挑含情,一点朱唇潋滟水色,而那一对秀眉,却是跋锋寒亲自替他描上的。   肤若白雪,转眸间,便生千百妩媚。   啊啊啊!   秦筝四平八仰地摔进软榻,卷着被子嘤嘤戚戚地,忆起自己从前的二十多年,从来没有招惹到过异性动物,敢情是自己扮错了身份吗?!   不对!   老子是个男人啊!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跋锋寒不知何时偷了进来,见这人又把自己裹成了一团茧,忙把他捞了出来,却见秦筝两眼红肿。   “怎么了?”跋锋寒理了下他睡乱的头发。   秦筝突然一把抱住他,埋在他的肩膀上:“跋锋寒。”   “我在。”   “我……不是女人。”   “我知道。”   “我也不喜欢男人。”秦筝抬起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跋锋寒把他搂紧了:“你只喜欢我。”   “嗯!”   古鲁那列刚一踏进绮鸣苑,就已有人通报给了沙图,沙图看着那具精悍魁梧的身影一步步走近,阴鸷的眼光掠过每一个擦肩的人,始终没有在一个人身上停留太久。   堆满一脸褶子的鸨母迎了上去,来着人将身边的几位姑娘都介绍了一边,这古鲁那列连眼角都不撇过。   与此同时,秦筝扶着一个穿金戴银的男子走了下来,两人经过古鲁那列的时候,身边的人不经意踩住了秦筝的裙摆,秦筝惊呼着,却在还没倒下时被人扶住。   古鲁那列的那双眼珠乌黑乌黑的,这会儿紧紧地锁在秦筝惊慌的面容上,让秦筝从假的慌乱变成了真的慌乱。   雅间中的青瓷酒壶,古鲁那列又替秦筝倒了一杯,阴测测的笑容浮成酒面的倒影:“姑娘就这么想把我灌醉么?”   秦筝端着的酒杯一阵哆嗦。若说他本是有此意,可自己豁出性命,一杯一杯地劝,这人竟像是无事人一样,自己早先吃了解酒丹,不然凭自己的那点酒量,不知倒了几回了。   “乒!”   古鲁那列随手摔了酒壶,身子陡然朝秦筝扑了过来,一把将秦筝反手压在身下,一只手却婆娑着他的双唇,目光刹那有了几分的涣散。   “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唔……”秦筝能够清楚感觉到有什么硌着自己,可偏偏自己的双手被他制着。   这人到底是醉了!   秦筝庆幸,然后微微挣脱着想要抽出双手。谁知古鲁那列勾起一侧诡笑,将他一下拉坐起来。   “啊!”   秦筝脸色一白,虽然双手解脱了,可这般姿势,他的感觉更是明显了。   “你想杀我?”古鲁那列含上他的耳垂,“想杀我,总得付出些代价,不是么?”   “嘶!”   上等的丝绸瞬间破碎,露出他颤抖的肩头,却被古鲁那列一口咬住。   “你猜对了。”   秦筝猛然抬掌,狠狠地拍向古鲁那列的背部,这人却是就地一滚,躲开了秦筝的一掌。   “呵,小子不知死活,敢行刺我。”   这人眼神清冽,方才的醉意根本是这人佯装出来的。   “死吧。”古鲁那列箭步冲上,可偏偏在秦筝的半步前停了下来,因为他瞧见秦筝嘴角的笑意,冷得瘆人。   古鲁那里缓缓移下视线,自己的腹部竟是扎着半枚铁蒺藜,难道!这小子刚才的一掌也是虚张声势,声东击西?!   血水慢慢渗出,黑红色的血迹,古鲁那列感到身上阵阵发冷,眼前的秦筝也开始变得模糊。   有毒!   大门被踢开,只一道剑光落下。   没有痛楚,只有心窝处一阵的冰冷,古鲁那列许是到死都没能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猜到秦筝想杀他,所以他也提防了,可是结果还是死了。   跋锋寒把秦筝裹进厚厚的大氅里,可是抱着的身子仍在簌簌发抖,秦筝胡乱扯掉头上的发饰,抹去脸上的脂粉,拼命地往跋锋寒的怀里钻去。   方才的那一击,他仍是心有余悸,若不是古鲁那列那会儿真的有些情难自禁,没有察觉道自己的手贴在他那个东西上面的动作,结果如何还不知晓。若是真让他招来了护卫,那更是不堪设想了。   “筝儿,不怕。我在。”   ? ☆、第39章 西域 ?  古鲁那列被沙图的人悄悄带走了,至于带到哪里去了,秦筝没想知道,反正这整个绮鸣苑都是沙图的。只不过现在站在秦筝眼前的,还是古鲁那列。   “啧啧,寒。这一身简直就是为你度身定做的啊。”沙图在跋锋寒的身边转了几转,一只肉掌拍上秦筝的胳膊,“筝,你瞧瞧是不是,如果再戴上这人的半幅面具,拿出去唬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了。”   “嘿嘿。”秦筝嫌弃地用两只手指捏起沙图的手甩在一边,“你们的易容术啊,实在是……”   “怎么?”沙图疑惑。   “马马虎虎。”   跋锋寒拿过古鲁那列的半张兽皮面具往自己的脸上一罩,秦筝愣了一下,结结巴巴道:“这还有点像那么回事。”   “走吧。”跋锋寒伸手揽过秦筝,秦筝急忙道:“等等老跋,等我把衣服换回来。”   “换什么换?”沙图忽然在秦筝背后推了他一把,“你若是换了,寒怎么把你带回去?”   “嗯?!”   女装!秦筝低头瞅了眼,难道自己要穿一身女装跟跋锋寒去魔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跋锋寒不催他,只是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的脸色从惊讶一点点地变成了泄气。   “筝,我这绮鸣苑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沙图靠在太师椅中,舒服地翘着腿。   “秦楼楚馆?”   “哈!说得这么雅致作甚,就是个青楼嘛。”沙图拍着椅子的扶手,接着又指了指跋锋寒,“这人到青楼来,带回去的不是女人,难道要带一个男人回去吗?”沙图掀了掀眼皮,叹气道,“好吧,虽然你是个男人,但别人可不知道啊。”   “这衣服穿得难受死了。”秦筝拽了拽跋锋寒,“走吧走吧,快些走。早些完事,我可以早些换回来。”   “好。”跋锋寒说着,一把把秦筝抗到肩上,秦筝大叫一声,却听见跋锋寒低声说道:“黑水旗的人到了。”   秦筝不说话了,腰部抵在这人的肩头上,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让他忽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秦筝闭上眼睛,跋锋寒的脚步起落,可扛着的他却是平平稳稳。四周有夜风乍起,风中,还有肃杀的兵刃森寒。   秦筝知道那是魔教的教众,想着他们反正也瞧不清自己的样子,便索性挂在跋锋寒身上装死了。   沙图告诉过二人,黑水旗并没有全部屯兵在边城里,大部分的弟子都在城外,古鲁那列亦是如此。   边城外有白河经过,黑水旗的寨子傍水而建,跋锋寒进了寨门后,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古鲁那列的帐子,身后的弟子被他统统拦在了外面。   秦筝被扔在床上,一下子就被扔醒了,在床上呆坐了半天,蓦然问道:“老跋,你怎么那么熟悉这里?”   跋锋寒开始脱衣服:“你以为沙图真的只是长那么肥而已?他没点手段,怎么能在这里呼风唤雨?”   “但是他看着……”   “看着不像是吗?”   秦筝“嗯”了声:“看着胆小怕事似的。”   跋锋寒开始帮秦筝脱衣服:“若是每个人的好坏都顶在脑门上,这世间又哪来的笑里藏刀?”   秦筝:“你现在也在笑,藏没藏刀?”   跋锋寒凑近他:“你说呢?”   秦筝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啊啊啊!你在干什么!”   跋锋寒扯过被子把两人盖严实了:“你是我从青楼里带回来的,你说要干什么,既然是做戏,那就要做足了。”   秦筝被搂着动都不能动,声音带着些委屈:“可是我真的只想睡觉啊。”   跋锋寒低声笑道:“那就睡吧。”   秦筝:“真的?”   跋锋寒:“难道你不想睡?”   秦筝抬头,碰了碰跋锋寒的嘴角:“睡觉。”   跋锋寒把古鲁那列的往来书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古鲁那列屯兵在此,等的却是总教的命令,无圣谕者,即使封痕也难以调动沙罕王的大军。   “封痕不是教主吗?还要什么圣谕?“   来了水寨之后,秦筝就不敢私下走动,生怕有人瞧出他是个假冒的花魁。跋锋寒偶尔还要去部下面前露个脸,帐里无人,更是快把秦筝闷出鸟了。好不容易挨到跋锋寒回来,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拉着他说个没完。   “封痕的确是教主,但魔教自从创教以来,一直还有一人,同沙罕王族有联系,也就是说只有那人的手谕,沙罕王才会出兵,否则,即便是教主,也只能调用教众,不能指使沙罕大军。”   “那是什么人?”   “蹭蹭蹭”秦筝一路小跑从帐门口跑了回来,趴在桌上盯着人问。   “圣女。”   火盆里的火苗窜得很高,跋锋寒把那些书信扔到火上,然后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卷成了灰烬。   “我会以圣谕迟迟未到为由,借机回总教一次,你呢?和我一起去么?”   秦筝看着他,左看右看地看:“老跋,你不会失忆了吧?我当然要去的啊!”   跋锋寒揉了揉他的脑袋:“呵呵。”   “呵呵是几个意思!”秦筝怒了。   “谷凝清教给你的法子还记得么?”跋锋寒道,“一个月,该是够了。”   “一个月?哦哦哦!想起来了。人傀是吗?”秦筝恍然大悟,“原来你以为我没伪装,所以会不和你去吗?老跋,我这个不是忘了嘛,你该提醒我下的。”   跋锋寒笑:“到底是谁失忆了呢?”   秦筝闭嘴。   没有大漠上的万里黄沙,也没有莽莽草原的恢弘大气,沙罕更多的是像边城中那一座座的土堡,黄漆漆的土墙,疾风刮过,便掉落簌簌的沙土。   这里的人裹着从头到脚的长袍子,女子则是连面容都被遮掩起来,浑身上下都卷进了一抹黑色之中。说起来,这倒是方便了秦筝,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会儿正眨巴眨巴地冲着跋锋寒。   眉目如画,如水色潋滟。   染一汪清渠,便若掬起的一弯冷月。   清澈,明丽。   “筝儿。”跋锋寒忽然喊他。   “嗯?”   “对不起。”   “嗯?”   跋锋寒牵过他的手:“当初我以为我可以骗过你,也可以骗过我。原来那只是我的自欺欺人罢了。”   秦筝极其用力地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哈哈哈!”   白玉石雕砌而的总教,其势磅礴,连石阶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巨大的石门上,精心雕琢着赤红的火团。跋锋寒说这是明教的图腾,圣火。   秦筝站在石阶前,抬眼望着这座宏伟的建筑,阳光下的白玉石显得格外耀眼:“老跋,这是魔教么?怎么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魔教不是应该像漠神殿那样,诡异而阴森。   秦筝跟在跋锋寒的身后拾级而上,等走近了才看见,大门前摆着块类似于祭坛的石座,面上刻着环绕错落的石纹图案。   跋锋寒用匕首在自己的掌心划开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渗落,滴在那幅图上,然后秦筝看到血水顺着石上的纹路从外圈慢慢流进了里圈,而身后紧闭的石门却也在这时发出了一声隆隆巨响。   “小心些。”跋锋寒把手掌胡乱裹了一下,当先走进了石门。   石室两侧次第燃起油灯,顷刻将整间石室照得透亮。跋锋寒刚刚一步踏上大殿,赫然有声音从尽头响起。   “掌旗使不在边城,突然回到总坛却是何意?”大殿中出现一人,金发碧眼,缓步走近,眼神还在秦筝的身上转了几转,“听闻掌旗使最近从青楼带回来了女子,想必就是这位姑娘吧。”   “我在边城数月有余,为何迄今仍不见圣谕?”跋锋寒猛地将秦筝拉到身前,一只手霸道地环在他的腰间,“我的喜好,与常胜宝树王何干?”   “无关?”常胜宝树王冷笑了声,“不过掌旗使就这么把这人带进来,可是当外面的禁锁是个摆设?”   “他是人傀。”跋锋寒声色不动。   “人傀?”   瞬间,宝树王劈过一掌推开跋锋寒,秦筝还没反应,手腕已被对方拿住。   “哦,果然是人傀么?”常胜宝树王挑向跋锋寒,“即便是人傀,莫非你还想带她见圣女?”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常胜宝树王突然大吼一声,“来人!将此二人拿下!”   霎时从大殿四面涌入大批教众,把二人团团围住,只听常胜宝树王说,“圣殿之上,岂容污秽之人。掌旗使不该不晓。”说着,翻掌就从秦筝的头顶击落。   “放肆!”   一条墨色长鞭同时卷上宝树王的手腕。   跋锋寒假扮古鲁那列,自然是不敢用斩玄剑对战,一条墨鞭甩出声骤响。   宝树王退开一步,双手各执短剑,忽然身形一矮,竟是刺向了秦筝。秦筝佯作惊慌,脚下踉跄,滚在地上,看似狼狈,却是刚好避开了宝树王的短剑。   而此时跋锋寒的长鞭的也恰好攻到。   常胜宝树王既然获封常胜,其武功之高,更居十二宝树王之首。此时跋锋寒要护着秦筝,秦筝又不能展露武功。   “啪!”   鞭声猛地在人群中炸响,冲到一道缺口。   “走!”   再是一鞭居然直接卷在了秦筝的腰间将他一下扔出了包围。   “呵呵。”常胜宝树王却在此时一笑。跋锋寒浑身一颤,慌忙转身。   “掌旗使,你到底是何人?”   ? ☆、第40章 前关 ?  大圣宝树王!   跋锋寒暗骂一句自己大意,十二宝树王中,大圣和常胜宝树王自来同进同出,自己竟一时给忘了。   那张和常胜宝树王双生子般的面容,如今一把手里剑横在秦筝的脖子上,面露笑容:“掌旗使,你不在边城遵守号令,却鲁莽返回,怕不单是想要圣谕这么简单吧。”   藏在半张面具下的双眉蹙起,一声低呼却是哽在喉间。   这时,秦筝却朝他使了使眼色,手上暗暗聚起内力,孰料跋锋寒却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就凭秦筝丁点的内力,想从大圣宝树王手中脱困难之又难。   “拿下!”这厢的常胜宝树王突然大喊一声,跟着翻手一掌,猛地轰在跋锋寒的背上,跋锋寒被推得趔趄,往前一摔,立时周围的刀剑纷纷架到他身上。   “跋……”秦筝刚要说话,却见跋锋寒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铃铛,拴在一圈细细的红绳之上。   “带走!”常胜宝树王又是一声。   “铃!铃!铃!”   脆耳的铃声在安静的大殿上很是突兀。   “慢着。”   只听见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沉重的大门跟着缓缓打开,秦筝转动脖子望去,却是一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   莫非她就是圣女?!   秦筝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再瞧向跋锋寒时,却见这人唇角微抿,竟是隐忍着一分的怒意。   女子从白玉石阶上一级一级地走下,她每走近一步,便有一级的魔教教众跪下,一直到她走近两位宝树王面前,两人也不得已地跪了下来。   女子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跋锋寒手里的那个铃铛,然后转向常胜宝树王道:“掌旗使乃是奉吾之命回来,二位可还有异议?”   常胜宝树王愕然抬头,面上满是不信。但女子仍是波澜不惊,手指轻轻一拨,便将大圣宝树王的手里剑给弹开了,扶起秦筝道:“你叫什么?”   秦筝骤然想起自己扮了这个身份,好像还真的没有起过名字,脑中瞬间溜过一连串女子的姓名。   李秀宁,师妃暄,谷凝清,芭黛儿……   秦筝暗自啐了一口,自己认识的女人中,居然没有一个可以拿来忽悠的。   雪莲!   “雪莲?”   秦筝感到女子扶着他的手猛地一颤,秦筝纳闷了,难道这“雪莲”一词在西域有甚特别之处。女子看了看跋锋寒,随即道:“我请掌旗使回总教,确是有关圣谕一事,大圣、常胜宝树王二位可先行退下。”   仍旧跪着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半响才磨磨蹭蹭地退出了大殿。   秦筝跑到跋锋寒身边把人扶起,低声问道:“没事吧?”   跋锋寒拍了拍他的手,摇了摇头。   女子的视线这下再无避忌,直愣愣地盯住跋锋寒手里的那只铃铛。   跋锋寒递上前去:“圣女。”   圣女,碧秀心。   直到碧秀心带着二人进入沙罕的王宫,秦筝才恍然明白怪不得碧秀心会从魔教大门外进来了,她居然不住在魔教里面。   雕梁画栋,玉砌为廊,便如那座魔教一般,满目尽是雪白。而看碧秀心在宫中来去自由,想来她和沙罕王族的关系也是非同寻常。   宫人摆上茶水后便退了去,秦筝只听见“吱呀”声,接着便是宫门关合,一时间,宫内寂静得可怕。   “铃铃,铃铃。”   那只铃铛拈在碧秀心的指间,旁若无人地发出声响,而碧秀心也是旁若无人地看着这只铃铛,目光呆滞,一眨不眨。   秦筝坐得有些拘谨,忍不住地给跋锋寒丢了个眼色,跋锋寒替他斟了杯茶,缓缓开口道:“圣女可还是记得这个铃铛?”   碧秀心移过视线,却在秦筝的脸上打量了几圈:“你不是雪莲。”   “我……”秦筝结巴,不知该如何接话,幸而跋锋寒在此时道:“他当然不是雪莲,因为雪莲已经死了。”   “当!”   碧秀心手里的铃铛掉在地上,她却毫无反应,只是木然地望着跋锋寒,张了张嘴,面上的神情更是复杂,痛楚,愤怒,还有更深的,却是愧疚。   “死了?”   跋锋寒又答了一遍:“死了。”   碧秀心俯身捡起铃铛,抚在手里:“怎么会死的呢?”   跋锋寒说:“是你害死的她。”   “我?呵呵……是我……是我害死她!”碧秀心像是突然着了魔一般,喊得声嘶力竭。   “当年你把她扔掉的时候,就该想到她活不了多久。”跋锋寒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疯癫的女人,“不过好在她在大漠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母亲,还有一个孪生的姐妹。”   “跋锋寒,你假冒古鲁那列,潜入我教,到底要做什么!”   碧秀心抬掌拍在桌上,震得那些茶碗发出一阵的哆嗦声。   “难道圣女真的以为就凭沙罕的兵力能够趁乱夺取中原么?”   “到底是谁让你来的?”碧秀心好似瞬间回复了理智,捻着那颗红色的铃铛,慢慢说道,“如今中原大乱,炀帝已死,宇文化及和王世充联手攻打李阀,沙罕若要作收渔利,又有何不可?”   “你……你不会是雪莲的母亲吧?”秦筝突然在这时插嘴道,跟着又指了指跋锋寒,“那你不就是……就是老跋的母亲?”   “筝儿……”跋锋寒一脸无奈地把这个有些激动的人拽了回来,“雪莲她……不是我的亲妹。”   “那她是谁?”秦筝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仿佛在一瞬间死绝了,好像在他遇见雪莲的那一刻起,这个江湖就完全颠覆了他印象中的江湖。   “她是我和石之轩的女儿。”碧秀心解释道,“也是石青璇的亲妹。”   “呃……”秦筝带着疑问看着跋锋寒,跋锋寒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年碧秀心出逃到中原,意外结识了石之轩,她本以为自己觅得了如意郎君,谁晓得最后却依然为其所伤。石之轩一直以为自己害死了碧秀心,却不知被魔教的人救了回去,而那时她怀上了雪莲。   她是魔教的圣女,所以那个女儿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带回来的,所以在她重返西域之前,便将那个女儿扔在了大漠的一家猎户门前,那一户便是跋锋寒的家。   “你!你!你居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扔了!哈!”秦筝听完,一下冲到碧秀心的面前,抢过她手里的铃铛,怒道,“现在呢?现在这算什么,睹物思人吗?!你在这里锦衣玉食,你有没有想过雪莲,万一那家人不要她呢?万一遇上狼啊蛇呢?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一个石青璇你已经不要了,上天可怜你,又留给你了雪莲。你呢!你就为了这……这眼前的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所以……可以抛弃得这么决绝吗?原来骨肉分离……对你们而言,可以……可以……”   秦筝莫名通红的眼眶,仿佛再多一句,就会落下泪来,秦筝深吸了口气,“原来对你们而言,竟是件如此轻而易举的事吗?   你们让沙罕军远征中原,然后呢?你问过他们,想离开这里吗?想战死他乡吗?到头来……魂魄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圣女,你去过中原,难道你也以为封痕可以掌握中原天下吗?”   秦筝吼完了,狠狠推开大门,直接冲了出去。   不要说碧秀心惊讶,就是跋锋寒也没想到秦筝会爆发得如此激烈。   “他是谁?”碧秀心忽然问。   跋锋寒起身道:“圣女,慈航静斋托为转告你一句。”   慈航静斋,她曾经的师门,虽然她只待了一个春秋,但慈航静斋的强大,她不能不晓,更何况,还有个从不露声色的静念禅院,   中原之广,远非沙罕区区一小国可比。   “她说什么?”   跋锋寒道:“师小姐说,当年师姐错过一次,就不要再错第二次了。”   碧秀心闻之,愣在当场。   沙图曾说过了这边城,便不知雨水为何物,一年到头,除了头顶的日升月落,便再无旁他了。所以,今日落下的大雨,让沙罕王宫里到处是一片欢腾。   跋锋寒在宫中闯了半天,终于在大雨瓢泼的时候找到了秦筝,那人站在雨里,像是这一场雨就可以将人冲散了一般。   跋锋寒走到他身边,却不敢转头看他,生怕自己一转头,看见的会是一个泪流满面的秦筝,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所以只好握紧他的手,陪他一同站在风雨里。   “老跋……”秦筝低声唤他。   “我在。”跋锋寒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语一样。   “从大漠到中原,从中原到西域,我原以为我大概已经忘记了过去,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我忘不了啊,那里的人,那里的物,我一样都忘不了啊!但……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啊。跋锋寒……我……想回家啊……”   雨水落在他的脸上,映出的却是一难看至极的笑容。   秦筝吸了吸鼻子,把自个儿凑进跋锋寒的身前:“老跋,如果……如果我回去了,我是说如果啊啊,你……会不会……”   “怎么你不打算带我一起走吗?”跋锋寒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深沉,沉到好像看多久都没有看尽。   “啊!”秦筝捶了下脑袋说,“这样也可以吗?”   跋锋寒:“不可以?”   秦筝苦着脸:“改日问问师小姐。”   跋锋寒不解:“问她作甚?”   秦筝:“她说她能送我回去。”   跋锋寒:“师妃暄?”   跋锋寒不知道碧秀心最终会如何打算,一旦劝服不了她,那魔教这一战总还是要打的。   “你不会打算一个人去战那些什么宝树王吧?”   跋锋寒正要出门,秦筝意料中的拦在门前,换回了一身劲装,好不英武。   跋锋寒顺手抓过斩玄剑,笑答:“走吧,一起。”   “好叻!”秦筝扛着血泠,乐呵呵地走在那人的影子里。   前关如何,一起两字,便足矣。   ? ☆、第41章 千年 ?  那座白玉总坛依然静伫在原地,依然像是没有任何的护卫,可越是平静,越是会让人心生不安。秦筝问跋锋寒,难道那些名门正派真的以为就凭他一己之力,便能覆灭整个魔教么?要知道当初阴癸派为了铲除漠神殿,可是派了不少高手。   而现在,对着不亚于漠神殿的魔教。   “跋锋寒,你真的打算这么闯进去么?”临阵了,秦筝却是有些不确定了。   “筝儿,可是怕了?”   跋锋寒朝他勾了勾嘴角,秦筝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偏偏说不上来,蓦然唇上一片温热,然而,后颈处一麻,双目登时陷入了黑暗。   昏厥前,他听见跋锋寒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可是他却已经听不太清了:“千年了,我想过把你束在我的身边,一直一直……但是,子陵没有说错,他说,我快死了。筝儿,回家去吧。”   跋锋寒!   秦筝拼着最后的一点挣扎,但是抓在手中的衣袖仍然固执地从他指间抽走了,他终于看出这人有什么不同了。   那双深褐的眼眸,此时却像浸染了血色。   殷红犹如鬼魅。   周围再无半点的声音,朦胧的白雾将他的视线团团围住。   秦筝走在雾中,明明狠狠踩落的脚步,仍然没有丝毫的声响。   “神仙?姐姐?”   那人一袭白衣,化入雾色,可秦筝还是辨认出了那人的轮廓,恍若那日初见时,这人告诉他,你本该在此。   “你想回去了?”   女子站在原地,秦筝一步一步靠近,但无论他走得有多快,依然走不到她的面前,两人间的距离不曾改变过。   “我……”秦筝放弃地停下,“我本来就不该来。”   女子幽怨地叹了口气:“他在这里,我又怎能不来?”   秦筝:“与我有甚关系?”   苍白的迷雾仿佛越来越浓,可秦筝心有感应似地知道那个女子仍在面前。   “因为……你就是我啊。”   “!”“什么?”   女子招了招手,秦筝手里的那支血泠便飘然飞到了女子的手上:“千年,我等了千年,这一世,他身边终于只剩下了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会成这样呢?”   “你到底是谁?我到底又是谁?”秦筝定了定神,闭上眼,重新迈出脚步,这一次,他根本没有睁开眼睛。   “你?你是我?”秦筝睁开眼,发现自己终于站到了这个女子的面前,但只堪堪一眼,他却觉得自己恍似在照镜子一般。   身形、容貌不差分毫。   可偏偏就能让人一眼瞧出他是他,她是她。   “我叫阿青,我喜欢的人叫范蠡。”   轰!   秦筝的脑袋里顿时有什么在炸响。   范蠡!范蠡!   他记得那个人说,千年了……   阿青一字一句地说着,我的剑气伤了她,而留下的那道劲力也伤了我……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死了,魂魄入了轮回,却让一道执念跟在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秦筝其实想问的是,难道我只是你的替身么?   “因为我一直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有想找过我自己,我能够每天看到他,陪着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现在呢?”   “现在?”阿青笑了笑,“你想问他现在喜欢的到底是你,还是我,是吗?”   筝儿……   秦筝看着她,脑中突然现出那人的声音,于是道:“是我。从头到尾,那个人都是我。”   “是啊。”阿青点点头,“他喜欢的那人,从来都不是我啊。”   秦筝抚额:“你说你从未找过自己,那这一次为什么突然要把我带过来?”   阿青怔怔地望着他,有些难以确定:“你猜不出来么?我以为你这么喜欢他……”阿青说着垂下了头。   “我?”秦筝蓦地清醒,“你想救他?!”   “嗯。为什么那群人要拿他当棋子,为什么!想从前,他是指点天下,运筹帷幄之人,为何现在要受他们摆布!”   “那你为何不早说?”秦筝追问。   阿青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神情简直和秦筝吃惊时如出一辙。   “如果我说让你来救个男人,你可会答应?”   “呃,不会。”秦筝犹豫了会儿,还是认真地回答了,那时的他根本连跋锋寒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为他豁出性命,只是现在……   “可是,我还是没能救到他。”   阿青将血泠递回给他:“碧秀心已经率沙罕大军赶来了,只要你们能撑过这一时,就不会有事了。”   “那你呢?”   雾色已经将视线全部掩盖,秦筝只觉得身体忽然一轻,眼前已是大亮,魔教的总坛极目可望。   心头突然跳出一抹属于他,又不像他的声音。   “我本来就是你啊……”   一支通体无暇的白竹杖牢牢地攥在手中,秦筝纵身跃上石阶,掌心中毫不吝啬地洒下血迹,洇入那块石碑。   秦筝站在门前,望着石门一寸一寸地打开,低低呢喃了句。   这份相思,拖了千年,太久太久了。   银光裂开血海,直冲霄汉。   此时秦筝的眼中,只有那道浴血的身影,然后,挡在他周围的所有,都该毁灭。   “你!你来干嘛!”   大门打开时,跋锋寒以为大概又是魔教源源不断的援军,即便自己人傀的体质能够提升不少功力,但毕竟他只有一人。   十二宝树王,他杀得了一个,杀得了一双,但要斩尽十二人。   可站在门前的那人,竟然是秦筝,心头立时涌起各般滋味,是喜,是愁,却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傻看什么!”   竹杖瞬间点开常胜宝树王的断刃,转过一道利光,反身往身后那人捅去,秦筝并不知道那人是谁,只知道长得一同相似的金发碧眼,决计不是个好东西。   “筝儿?”   跋锋寒一时恍惚,到了这刻才算看清了秦筝。   “老跋,咱们先攻出去好不好,到时我让你叫个够。”   秦筝嘴上说着,手里一刻不停,血泠旋过一片红芒,顷刻间,将一众魔教弟一一荡开。   “好!”   斩玄剑轰然落下,跋锋寒纵身跃起,劈山之势照着常胜宝树王的脑袋砸下!   “桀桀桀!”   忽然,从人群后冲出一支队伍,所到之处,放到一片。而那群人明显是冲秦筝他们而来,可是竟连魔教的弟子也不放过。   “桀桀桀!”   “是封无极!”   秦筝大叫一声,猛地扑向跋锋寒,抱着人就地一滚。   封无极那张形如枯槁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五根手指就像是没有了血肉的骨头,发着“噶啦噶啦”的声响。   “咚!”   那只近到眼前的手掌突然被人斩断,秦筝见状,顺势甩开竹杖,狠狠地敲在封无极的脑袋上。   谁料封无极不顾脑袋,伸着那只断手又朝秦筝袭来。   刹那间,大殿上激起的一阵刺眼的剑光,将整座大殿都照亮了几分。   “啊啊啊!”   四下的魔教众人捂着眼睛纷纷退开,哀嚎声连绵不断。而封无极带来的那些人傀却无惧此光,左砍右斩,反把那些人教众杀得支离破碎。   秦筝跳开两步,手腕轻轻一抖,血泠轻轻巧巧地挑起脚下的一个尸体砸向封无极。触及的瞬间,那具尸体被封无极撕得血肉横飞。   一具,一具。   不消片刻,殿上已被一层血肉覆盖,散发的血腥令人频频作呕。   秦筝一声冷哼,步子一侧,避过那具撕裂的尸体,却是借着那些纷纷扬扬落下的血沫,猛地刺向封无极。   那些血水都尚未飘落,血泠已递到封无极的心口。   “筝儿!”   身后突然是跋锋寒的一道疾呼!   跟着只见血泠透着鲜血,贯穿了封无极的身体。   “桀桀桀!”   心脏被一招刺破,可这人的面上仍是浑不知觉,挥舞着两只手死死地掐住秦筝的脖子,而那只断掌处的骨头更是直接割破了他的肌肤。   封无极这招抢过来的时候,秦筝立时想要避开,岂料后腰骤然一阵剧痛,撕心裂肺地撕扯着他的皮肉。秦筝转头看去,心底一凉。   这个女人,巴不得他快些死了。   芭黛儿呲着牙,笑得恐怖至极,白骨爪再是凶横地朝他的身体中扎进了几分。   秦筝两处受制,跋锋寒已然瞧得肝胆俱碎,只是面前七个宝树王将他团团围住,根本容不得他□□相救。   秦筝喘了一喘,望向跋锋寒,眼底忽然生出一丝诡谲的笑意。只见他亦是五指成爪,砰地一下击向芭黛儿,接着,手掌一紧,抽出血泠的同时,撩起一脚出踹在封无极的伤口上。   芭黛儿见惯了九阴白骨爪的起势,那一招她太熟悉,也太害怕了,以至于秦筝这一掌击落时,她面色一白,立刻跃了开去。   恰好此时秦筝一脚蹬在封无极的身上,借力顺势退出了两人的掣肘。只是人还没在空中飘够,就被人一把搂住了。   “呲!”   跋锋寒抱着他,刚一落地,就听斩玄剑凌空飞出,猝不及防间,钉在芭黛儿的胸口。   “我说过,你不该有害他的念头。”   芭黛儿仰面倒下,胸口溢出的血水瞬时染红了她的身上的衣服。   她曾说,她是喜欢他的。   可是,跋锋寒却告诉她,她从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   她到死,都没有能够明白。   ? ☆、第42章 惩罚 ?  西域的阳光有些灼热,肆无忌惮地洒在白玉阶上,烫得那些玉石都开始泛热。秦筝挨着一侧站了好久,脚底都生出了阵阵的滚烫。   背后的大门徐徐打开,有脚步从门里踏出。   秦筝转头看去,跋锋寒已经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等了很久?”   “都快睡着了。”秦筝揉着眼睛说,“好了?”   “嗯。”   魔教的弟子赶来辆马车停在两人面前,赶车人恭恭敬敬地朝跋锋寒行礼道:“掌旗使,圣女命我送二位回中原。”   双马马车,单从外观便已是华丽,秦筝想着碧秀心大概是过惯了王宫里的奢侈,就连备个马车也是这般奢侈。   马车里亦如秦筝所想的那样,锦缎褥子,连个扶枕都是软软的。窗子的里头一层挂着一袭薄纱,车夫说西域的风沙大,容易吹迷了眼。   秦筝倚窗坐着,透过那一层朦朦胧胧的纱帘,窗外的景色也一起陷入了朦胧,如同阿青告诉他的那些前尘故往,对他而言,都像是隔着一层薄纱,记不真切。   跋锋寒移了过来,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身,秦筝微微一颤,便不再动作,他不知道是自己已经熟悉了这个怀抱,还是阿青不想让他离开这人。   跋锋寒只是抱着他,那日碧秀心说他不应该杀了芭黛儿。杀了她,他也活不多久。   “即使我不杀她,我也不会活得很久。”跋锋寒颓然答道。   碧秀心答应他:“沙罕国不会出兵,但封痕,即便是我的命令,他也不会听从。”   跋锋寒应道:“如果他死了呢?”   碧秀心看了看他,说:“死对他而言,未尝不是解脱,他炼了这么多人傀,连生父都不放过,难道你还以为他还会回头么?不是成王,就是死。”   “好,我知道了。”   跋锋寒转身要走时,被碧秀心唤住,她问他:“我想去见见青璇。”   “圣女以何身份去见她呢?”跋锋寒不与情面地说,“她的母亲早就已经死了。这天下,人尽皆知。”   碧秀心的身子晃了一晃,面上褪去了全部的血色。   大门被推开,倾泻进来的日光晃醒了她的思绪。   “你应该告诉他。”   碧秀心在跋锋寒的身后喊了一声。   马车驶入了边城,跋锋寒指点车夫在沙图的土堡门前停下,那只圆滚滚的身子见了跋锋寒,高兴着一张脸将秦筝抱住。   “筝,这些日子,我真是想死你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跋锋寒一手给扔远了。   沙图揉着半边屁股挪了回来,恶狠狠地瞪着跋锋寒:“寒,你这犊子也护得太紧了吧。”   “你羡慕?”跋锋寒挑眉道。   秦筝在一旁笑得欢快。他想,大抵阿青想要的也就是这般吧。   之后,沙图摆了酒宴为二人洗尘,秦筝不擅饮酒,所以沙图敬过来的大碗酒,一碗一碗地都落进了跋锋寒的肚子,惹得沙图极其不满。   “喂喂喂!寒,你不是打算把我一寨子的酒都一个人喝完吧?”   跋锋寒干了一大碗,抹了抹嘴:“怕是喝完了你一寨子的酒,也没能把我喝醉。”   “哈!”沙图不满,打了个响指嚷道,“把窖子里的酒都抬上来!”又对跋锋寒道,“老子今晚就让你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好!”跋锋寒一手按下秦筝刚刚端起的酒碗,抢过来一口灌尽。   有酒,有乐,还有女人。   绫罗纱衣,赤足银玲。沙图抱着个西域舞姬啃得唾沫横飞,一双已经醉成了一线的眼睛通红通红的。   “寒,你真不识趣……嗝……”他打完了酒嗝,就忍不住去扒身边人的衣物。   秦筝瞧不下去,起身就要离开,结果一阵忙乱地打翻了酒坛,刚刚伸手要捡,却被跋锋寒一把捞住,和沙图一样,要去撕他的衣服。   就算秦筝再怎么大胆,也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下上演活春宫,挣扎地推拒他道:“老跋,你醉了。放手,放手啊。”   可耳边只有跋锋寒粗重的喘息声,迷离的黑眸呆呆地望着他,眼底只剩下了一种情愫。   痴迷,仿佛追寻了千年,痴缠成了魔。   那厢传来沙图的笑声:“筝,你在害羞什么呢?要不我让他们都退下去。不过……你不觉得这样子会更兴奋么?”   兴奋你个头!   秦筝直截了当地骂出了口,他也不怕沙图听到,因为他看见那个坐在他身上的女子好像真的……很兴奋。   可是,他做不到,在外人的注视下。   他怎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不?”   脑中突然跳出一道声音,像是带着质疑的口吻,质问他在害怕什么。   是阿青!   跋锋寒一对炙热的双手在他身上游走,一瞬间,他几乎要崩断了他全部的理智,可这时出现的那个念头,却像是将他从头到脚浇了盆凉水,让他顿时清醒了。   “不。”   秦筝回应着那道念头:“对不起,阿青,我做不到。”   “为什么?你是我,你怎么可能做不到?”阿青的声音好像带了些生气。   秦筝制住跋锋寒的双手,将其从自己的衣裳里拉了出来,然后郑重其事地对上他的视线,认认真真地说:“跋锋寒,你认清楚了么?”   跋锋寒坐在他的对面,目光依然有那么些涣散。   “跋锋寒,我不是阿青。”   “……”   “跋锋寒,我是秦筝。”   “……”   “跋锋寒,你想要我是么,我……可以给你……但是……”秦筝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爬满双颊的羞红仍然不可抑制地浮在了脸上,他只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再发抖,“但是在这里不行,我……做不到。我不是阿青,我是秦筝。我……记不住千年的感情,我有的……只是这一世,秦筝对你的感情。”   跋锋寒猛地脱开他的双手,一把将人抱住,埋首在他的肩上,不多时,便有什么洇湿了秦筝的肩膀。   “筝儿……”   “筝儿……”   他只是一遍遍呢喃着他的名字,整整一夜,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他是秦筝,是那个跨越异世,舍弃了全部的自己来找他的那个人。   明明自己应该偿还他等了千年的感情。   可是……可是自己却是要狠心地离开了。   阿青,是因为千年以前,我对你的残忍。   所以,你今世才要这样惩罚我么?!   这一晚秦筝睡得很好,而跋锋寒却是一夜辗转,一夜未眠。   临近午时,沙图见到跋锋寒时,笑得一脸贼样地凑近他:“寒,昨个儿很是销魂吧,瞧你这两眼青得,我还以为你错拿了筝的眉笔呢。”   跋锋寒斜他一眼:“我家筝儿天生丽质,从不屑浓妆艳抹。”说着,施施然地越过了他。   沙图皱着眉头,想起自己昨夜舔到的一嘴粉,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老跋,我们几时回去?”秦筝一脸愁容地看着沙图送来的东西,小仆拿过来的时候说这些都是西域最有名的胭脂,制作时还混入了各色的香料,只需一点,便能让人神魂颠倒。   “沙图作甚要送这些东西来?”秦筝打开一只镶着金边的脂粉盒,内里一抹朱砂,浅浅地飘散一丝淡香,若有如无。   “啪嗒。”跋锋寒一转头,就将盒子盖上,不悦道:“沙图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嗯?”   “我们明天出发。”跋锋寒道。   “这么快?”   在土堡里住了几日,秦筝见跋锋寒无甚动作,却没想到这人说走就走。   “嗯,明日。”   秦筝:“这么急?”   跋锋寒推开窗子,将那只脂粉盒扔了出去。   “哎哟!”   秦筝听见一声低呼,跟着就见一道肥硕的身影匆匆忙忙地逃开了去。   跋锋寒道:“再待下去,让他再天天捣腾这些东西送来,你忍得住,我忍不住了。”   “呃……”   秦筝好像有点明白那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了。   “何况,师妃暄他们也该到了长安了。”   “长安?师小姐他们去长安了?”   跋锋寒开始收拾包袱:“《长生诀》在长安。”   “啊!”   跋锋寒同沙图道别,顺手将一大包东西塞到他手里:“我们在你这里叨扰了这么久,也没什么银子付给你,这些是魔教圣女送的西域珍品,我们带着路上也不方便,便留作房钱吧。”   沙图带掂了掂包袱,分量竟是不小,跟着和颜悦色地将二人送上了马车:“寒,路上小心,筝,记得有空回来坐坐啊,哦哦,还有那些东西记得用啊!”   跋锋寒甩开马鞭,马车“笃笃笃”地早就跑远了。   沙图乐呵着打开包袱,包袱里还附夹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家筝儿天生丽质,从不屑浓妆艳抹。   一大包,全都是自己送给秦筝的东西。   “砰!”   “跋锋寒!”   沙图摔了包袱,朝着空旷的道路撕心裂肺地怒吼一声,甩着大步折回院子。   “从今个起,谁都不许涂脂抹粉!”   沙图这一声令,吓得他那些七八//九妾魂不附体地打翻了手里的妆奁。   二人踏入长安,正巧遇上了那年最初的一场雪。   想起那日宇文化及和王世充联手围剿李阀,如今却不知如何了,但见长安城头依旧安然地飘着“李”家的大旗,想来两家并未能攻破长安。   长安南门,一纵马队飞驰而出,秦筝眼尖,帅旗刚刚飘出,他便喊了一声。   “仲少!”   ? ☆、第43章 长生 ?  “聿——”   寇仲勒马:“老跋?”寇仲跳下马来,一把抱住跋锋寒,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你没事了?”   跋锋寒笑着地拉开他的双手,说:“我回来了。”   寇仲眉梢一抽,随即还是咧开了笑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嗯。”   寇仲再是对着秦筝打量道:“小筝,几月不见,居然又漂亮了不少啊。”   秦筝飞起一脚踹过去,寇仲一扭腰躲开,结果却正巧撞在了跋锋寒的手上,劈头盖脑挨了一肘子,跋锋寒看着呲牙咧嘴的寇仲道:“我家筝儿素来漂亮。”   寇仲应该是表情痛苦,但又忍不住笑得抽抽,一张脸甭提有多扭曲。   寇仲巡完城,把两人接到府邸,寇仲带人在客间坐下:“魔教的事定了?”   新沏上的云雾,带开一阵薄薄的茶香。跋锋寒嘬了一口:“碧秀心答应了,沙罕不会出兵,但封痕,她无力阻止,或者说,她无意阻止。”   “哦。”寇仲道,“他们也猜到了。你此行必有所获。只是……”   “只是他们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   寇仲一个劲地沏茶,沉默不语。   “长安呢?这一战如何?”   长安如今安然在李阀手中,跋锋寒这一问,却是为了化解尴尬。   寇仲于是道:“此次虽然有宇文和王家联手,但只一个封痕,还是抵不过慈航静斋的。”   “联军败了?”   寇仲笑道:“呵呵,联什么军,世民兄只用了一招,便让这个盟约破碎了。”   “是什么?”秦筝听得起了兴致,“许名还是许利?”   “他让李渊娶了董淑妮。”   “呃……”秦筝看了跋锋寒一眼,吐吐舌头,“弃子。”   “是啊。”寇仲点头,“不过弃子也算是颗好子,长安这一战,联军未战先败了。封痕见两家已然无用,竟然独自脱逃了。”   “所以,他才孤注一掷地想抢夺宋阀手里的钥匙吗?”跋锋寒蓦地想起什么,“听闻那日阀主和封痕一同跌落山崖,可是还好?”   “好得很。”寇仲摆摆手,“是外头传得可怕了些,其实两人并未掉落山崖,挂在了树上,只不过后来封痕是自己又跳了下去,岳丈说其必不会死,如今看来,他那会该是有什么保命之策。不过……”   “不过什么?”   寇仲的神色有些尴尬:“不过钥匙让他抢走了。”   “啊!”秦、跋两人同时惊呼。   “别急啊,我岳丈都不急,他说……小筝身上还有两把,就算让封痕他们拿到了其他的,也无济于事。”   秦筝郑重地点点头,心道,这果然是宋缺说出来的话。   “对了老跋,既然你安然从魔教回来了,那你……应该没事了吧。”   跋锋寒对秦筝道:“路上颠簸,你若是累了,便先去休息吧。”   寇仲原本挂在嘴角的笑容嘎然停在了嘴角,就听秦筝正色道:“你……还想瞒我多久呢?”   跋锋寒脸色一沉,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   “跋锋寒,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吗?一日,一月,还是一年?你以为你这样瞒着我,我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从西域到边城,从边城到长安,我时刻都在告诫自己不要冲动,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你一定会告诉我的。   可是现在呢?你居然要支开我?   跋锋寒,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哗啦”一声,那盏冒腾着热气的茶壶被他摔在了地上,秦筝面色苍白,望着跋锋寒,颤声道:“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更知道我……难道你就准备这么一直骗着我?然后呢?然后是不是等到你死的那天,你也会像今日一样,找个机会把我支开?!   跋锋寒!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你有真的为我想过吗!”   “老跋?”寇仲显然是被秦筝的这一通吼给吓住了,然而他脑子转得太快,瞬间反应道,“该不会是你身上的血蛊……”   “对!芭黛儿死了!”秦筝很大声地吼着,可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淌落。   寇仲起身走到跋锋寒身边,按在他的肩膀上:“你把他当成什么了?”   寇仲反身带上门时说:“对了,他们已经找到了《长生诀》。”   秦筝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这句话,狠狠地抹了两把眼睛,只是憋红的眼眶瞬间又变得湿润。跋锋寒倾身抱住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指尖拭去他的泪痕。   “我以为一千年前,我没有明白你,想不到过了千年,我依然什么都不懂。”   秦筝嘤嘤着说:“多久?”   跋锋寒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但凡我活着,总不再让你离开了。”   秦筝揉着眼睛:“这话不是我逼你的。”   跋锋寒蹭了蹭他的鬓边:“予心所愿。”   一大清早,宁静的院子被一阵猛烈的拍门声吵醒,跟着寇仲扯开了大嗓门喊道:“本帅的宋大小姐不在身边,屋里的那两个,你们节制些啊啊!”   大门打开,寇仲敲门的那只手刚巧悬在半空,就看见跋锋寒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他面前:“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们不节制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瞧一瞧?”   “咳咳……”   寇仲憨笑两声,冲屋里探了探脑袋:“小筝呢?”   跋锋寒面如冰霜:“找他做甚?”   寇仲叉腰道:“你不会忘了本帅今个儿的任务吧?!”   “《长生诀》到底在哪儿?”秦筝忽然从跋锋寒身后现身问道。   “在望城山。”   秦筝拽着寇仲的手臂:“那还不快走。”   长安城外,望城山。   三人还没有赶到山脚,就已远远望见山壁上弥漫的滚滚尘烟,似要将整座山头都笼罩在内。   “这是要炸山?”秦筝难以置信。   “咱们快些!”寇仲凌空抽响一记鞭声,座下的骏马撒开四蹄,顷刻拉开了两人一段距离。   “炸山?”秦筝又朝跋锋寒问了一句。   “可是有异?”跋锋寒反问道。   “如果《长生诀》在山里,那这炸山的又是何人?师妃暄?还是封痕?”秦筝点点头,“这么大阵仗的炸药,怕不是一个慈航静斋或者封痕能有的吧。李阀也应该出动了不少人吧。”   跋锋寒唤停了马:“你是指调虎离山?”   “我不确定,但至少你看寇仲,不就过去了吗?”秦筝回头看了看长安城的方向,来时路上一片安静。远处的长安城郭依稀可辨,稳稳当当。   “老跋,你还记得我们见到封无极的地方么?”秦筝回忆道,“悬崖峭壁下,有水而过。”   跋锋寒依着秦筝的声音望去,望城山的周围没有水源,只有连绵的山脉,而峭壁,也不曾有过。   “宋阀主说他们找了块和地图上相似的地方,有绝壁有溪流,因为他们始终认为《长生诀》定是在山峦之中。我记得那块人皮,上面只有‘长生诀’三个字被框在四四方方的线框中。”   “难道说!”跋锋寒拔转马头,正视着长安城,城墙绝壁,内外城河。   “当年杨素秘密建造宝库,是为了起兵,那把东西都藏在这么远的山里,又岂能让隋朝毫无防备?那个四方框或许圈住的不只是这三个字。而是……”   “长安城!”   “驾!”跋锋寒疾呼声,策马飞奔,直冲长安的方向。   金銮殿,朱红瓦顶,映照着宫墙下满地血腥。长长的宫道上,到处是侍卫、宫人的尸骸,东倒西歪地堆在地上,两匹马同时在乱世堆前停下。   秦筝刚跳下马,就被跋锋寒一手揽住:“来不及。”   秦筝知道自己内力太差,只好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风声呼啸掠过。   “轰!”   染满鲜血的宫门被跋锋寒一剑斩断,一股冲鼻的血腥扑面袭来。   “呵呵呵!秦筝,果然还是你第一个出现啊。”   “封痕!”   封痕的手掐在李世民的脖颈,而整只手掌都是红色,不知其究竟杀了多少人,李世民双眉紧锁,身前的铠甲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皮肉翻卷,血水一个劲地往外冒。   “慈航静斋那群傻子呢?师妃暄呢?该不会都炸死在山下了吧,哈哈哈!”封痕笑声尖锐,跟着戛然而止,瞬间变成了一张怒容,咆哮道,“是你!是你秦筝!让那个该死碧秀心不要出兵!是不是!”   “是不是!”   他厉声喝道,手上猛地催生一股劲力,李世民发出声闷吭,嘴角的血珠又再落下。   “不过,你以为他们不来,我就没辙了吗?”封痕指了指跋锋寒,“你说,如果我把李世民炼成人傀,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筝踏前一步,手中抖开那支竹杖,“老跋,你负责救人。”   “怎么,想从我手里抢人么?”眉梢一挑,唇角弯起一抹秦筝许久未见的邪魅,聚音成一线,飘飘然地落进秦筝的耳中。   “秦筝,数月不见你,竟是又美上了几分,这让我如何下得了手呀。”   然而,他口中如是说,手上却是一刻不停,猛地将李世民往殿外一抛,身影跟着一闪,孰料秦筝早有准备。   只见一道红光乍然截断在二人面前,封痕亦立即收回掌风:“不错,比之当初,进步不少。”   红影如浪,蜿蜒不绝。似在其周遭筑起层层幕墙,隐隐绰绰的红色光芒锁得封痕寸步难离。   “哐!”   一片爆裂的碎响,那些光幕竟是被封痕一招击碎,伴着他猖狂的笑声。   “秦筝,我当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啊!”   “呵!我很舍得!”   那座如牢笼般的光墙是他的障眼法,而他等的,就是封痕破墙而出的那一瞬!   秦筝死死地盯住他移动的方向。血泠刹那卷过千钧之力,没有进攻,所以没有半点声息。   无声无息。   竟是封痕自己朝那一把利刃上撞去。   秦筝猛地拔出血泠,名副其实,竹上沾血:“难道你以为我真的只有一张脸么?”   “死吧!”   与此同时,殿外霎时响起厮杀。   封痕架住秦筝的血泠:“秦筝,怕还是你以为我当真只会一人闯宫么?”   “砰!”   竹影如剑芒锋利,顺势一递,在封痕身上撕开一道口子,封痕向后一跳,却见秦筝还了个冷笑给他:“教主自然不会如此托大,不过……”   “不过,你也太小看中原了!”   足下轻点,人已跃到他面前,高高扬起的白竹棍竟是荡起了风雷之声,一击,宛若摧山覆海,整座金銮殿都仿佛在颤抖。   “轰隆!”   殿门被瞬间轰塌,只是冲进来密密麻麻的人影却是封痕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甲胄长戟,明光霍霍。   威严整肃的列队从中间散开,款步行来的女子着一身青素长裙,虽然踏着血海,可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情绪。   “圣君,祝玉妍死了。”师妃暄对着封痕道,“她没能打赢宋缺。”淡淡的几句话,被她说得更是轻描淡写。   “殿外的五行旗也都死了。”   封痕被秦筝方才的那一招打在地上,这刻也不急着起身,只不过他那只按在地上的手渐渐攥成拳。   “封无极死了,碧秀心已然重掌魔教,想是你此时回去,西域也已无你容身之处了。”   封痕望向师妃暄的目光却好像越来越平和,没有半分的恨意,就好像这人现在所说的,和他并无任何关系。   师妃暄冷漠地对上他的目光:“秦筝没有说错,你到底还是太小看了中原了。”   跟着,众人只觉得两束疾风破空,一声极轻的闷响,封痕已经挺直在了地上。而师妃暄的身前,秦筝垂在一侧的手臂上,一枚墨黑的暗器扎得只露出了一点末端。   跋锋寒替他拔出暗器:“若是你再快一步,只怕两颗都要钉在你身上了。”   秦筝冲着他傻傻一笑。   师妃暄看着两人,突然出声:“秦筝,你准备几时回去?”   秦筝愣住:“什么?”   “我答应过你,送你回去。”   秦筝整个人随之一震,心底霎时冰凉。   寇仲来找二人,那日他赶到望城山山脚,只瞧见了宋缺,宋缺说师妃暄已经猜到了这是封痕的声东击西,只希望宫里的人能抵挡一二。   寇仲笑着说:“幸好有你们。”   而后,李世民说,他定要禀明李渊,论功行赏。   长安城夜,鳞次栉比的灯火,城中的人根本不知道那座近在咫尺的宫中发生过了什么。   “老跋,宋阀主说得不错,秦王果然治民有方。”   秦筝不提要回去,拉着跋锋寒在这长安城中逛了许久,直到天黑,这才寻了一家酒肆,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他不提,跋锋寒自然也没有刻意提醒。只待酒性方猛,被这人缠着索求了一夜。就像是要把余生的缠绵,一夜还尽给了他。   燃尽的油灯只剩下满碟的干涸,微薄的晨曦透了些许的光线,秦筝越睡越冷,越睡越冷。不得不醒来时才发现,空荡荡的屋子里,只留下了他一人,身上清清爽爽,衣裳穿得齐齐整整。   “跋锋寒?”   “老跋?”   大漠上出现一支商队,十来匹骆驼,驮着满满当当的货物,为首的那人一看便是走惯沙漠的,把自己由头到脚地裹在白色的长衣下。   骆驼晃晃悠悠地走得很慢,这人一路碎碎念念得津津有味。   比如说“什么该死的跋锋寒”……   比如说“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接老子”……   比如说“老子都用《长生诀》来救你了,居然还要老子当苦力”……   “跋锋寒!”   视线中刚刚现出山寨的轮廓,秦筝已是怒不可揭,冲着寨子就是一通狂吼。   只见寨门闻声大开,一人一马飞奔而出。   秦筝这一嗓子还没喊完,就被跋锋寒长臂一捞,抱坐到了他的马上,一眨眼,便远远地将身后的商队甩远了。   “筝儿,我的寨中不养闲人。”跋锋寒从背后搂着他,在他耳边笑着说。   秦筝炸毛:“老子是闲人吗?!是吗?是吗?老子本来可以回去的,但老子不不……”   “不舍得我死。”   跋锋寒说得直接,秦筝脸上一红,被跋锋寒碰到的耳朵更是通红。   师妃暄说,《长生诀》可以让秦筝回去,可是,要救跋锋寒,也只有《长生诀》。   那日,跋锋寒不辞而别,秦筝就猜到这人不给他留第二个选择了,结果秦筝倒好,求了李世民公告天下,说他跋锋寒不出现,他就不回去。   于是,早已出了长安城的跋锋寒只好再赶回来,而这一回来,就再也走不了了。   秦筝问他:“你就这么想我回去?”   跋锋寒默然,良久方道:“我并不想死,但我更想你可以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因为我已经困了你千年……”   “所以,既然你知道你欠了我,那就用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好好偿还我。”   夕阳映上黄沙,勾勒出长长的影子,而一双人,却只一道影。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